许先生的话让我为之一愣,我刚想说我本就是一小儿,但内心的倔强却让我咬着嘴唇不肯吭声,许先生见我露出这副模样不禁哈哈一笑,道:“你看,你看,你虽是九岁秀才,可终究只是一孩童,说吧,你这几日究竟为何不去学堂?”
我向许先生施了一礼,随即不再隐瞒,低声道:“先生,学生这段时日始终心神不宁,根本无法安心习读。”
“心神不宁?”许先生正捋着胡子的手顿了下,接着不禁疑惑的看着我,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若是有,可讲于我听。”
我犹豫了下,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但看着许先生关切的眼神,我只是硬着头皮向他解释道:“先生可听过庄周梦蝶?”
许先生有些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道:“自然听过,怎么?你莫非也成了庄公?”
我点了点头,轻叹道:“是,也不是,只是学生感觉自己就仿若庄公一样,不知道是庄公做梦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庄公,学生总感觉,总感觉自己虚无缥缈,和这天地格格不入,不知从何来,又不知何处去。”
听了我有些疯疯癫癫的话,许先生沉默半响,最后他忽然伸手抚着我的头,感慨道:“也许你真是天上的星辰落入了人间,所以才会有这种感觉。”
许先生的话解不了我内心的忧愁,看着我一向都尊重无比的许先生,我不禁有些迷茫和绝望的跪在地上,道:“请先生教我,学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许先生将我从地上扶了起来,接着他想了想,才拍着我的手语重心长的道:“不管你究竟从何而来,你只需记住,如果你找不到回去的路,就要既来之则安之,人,如果非要刁难自己,是会被自己给活生生逼疯的。”
说罢,许先生长叹了口气,有些低落的道:“当初我中举人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意气风发,总感觉自己未来会有一番大的作为,我的先生从小就教导我,读书人就是要习得文武艺,卖于帝王家,可后面我会试屡次不中,活的愈发不得志,以往对我毕恭毕敬的城中贵人渐渐冷落于我,失意之下我一度想过了此残生,以免烦扰。”
说到这,许先生低头看着我,眼中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光芒,似清晨的第一缕朝阳,温馨且带着无限的希望。
“那一日,我伶仃大醉后来出城寻河,可走到田间却见到一似你这么大的小儿对我恭敬行礼,我带着苦闷,并未搭理他,可他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我手里的一卷诗集,我心中好笑,将诗集递给他,问他能不能看的懂,他摇了摇头,说自己不懂,我便问他不懂为什么还露出那种神态,那小儿说村中秀才说过,书中有圣人言,看懂后能明事理,能做高官,能为国开万里疆域,固万世之基。”
这时,许先生忽然沉默了片刻,接着轻叹了口气,道:“他还说,若是他能成为像我这样的人,他便能救他身有重病,双双死去的双亲。”
听完后,我看着许先生半响都没回过神来,与此同时我也终于明白许先生身为举人,为何却来教化乡野之子,要知道只有穷困潦倒的秀才走投无路之下才会选择这条路。
“听完那句话后,我的酒意忽然醒了大半,也无心寻死,失魂落魄的往家赶了半路,才想起那个孩童,可我原路折回去,却再也没能找到他,回家后,我明白只一味寻求功名,自身却无才赋实力始终是不行的,与其庸人自扰,不如将目光看的长远一点,若是教化万民,也是功德一件,更何况,如果我门下日后出了一名将相,我这一生也算是了无遗憾了。”许先生看着我,轻声说道。
深吸口气,我忽然感觉心中惆郁顿解,跪在地上向许先生施了一礼后,我语气认真的道:“先生,学生知道该怎么做了。”
“想开了?”许先生看着我轻笑道。
我点了点头,道:“先生心胸之旷阔让学生拜服,与先生比,学生的这点愁肠着实不足挂齿,这段时日让先生挂念,学生惭愧。”
许先生似是松了口气一般,拍着我的肩膀欣慰道:“你是我门下最有才赋的弟子,若是一心研读,日后必有所成,一定能比我走的更远,更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