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朱德在滇军队伍里毕竟算是难得的异数,称兄道弟的这些人都算是面上功夫,这会他躺倒了出去,多半也是笑声。张孝准看着朱德出去,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走动的身影更勤了,他频频举杯,四面拱手,连带着唐继尧等人的热情也完全迸发出来了……
正在气氛烘托到最热烈的时候,只听外面出来阵阵脚步声,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荷枪实弹的卫兵已经将宴会厅团团包围,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在内的众人。
“啊!”宴会厅乱成一团,谁都是一脸惊愕的神情,这倒是怎么了?
“一个也不许动!谁动打死谁!”威严的声音传来,偌大的宴会厅也不过就是稍微安定了会,随即又纷乱起来。文官们七手八脚地找地方躲去,还没有喝醉的军官则想办法掏出配枪,准备采取武力反抗。
“突突突!”地一梭子,头顶的吊灯呼啦掉落下来,砸在桌子上迸发出惊天的巨响。
“我说过了,谁要是乱动,谁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任可澄在瑟瑟发抖,但还是鼓起余勇呵斥道:“你们想要造反不成?赶快给我退出去!”
“你说错了,不是我们要造反!而是我们要执行命令。”一个洪亮的声音传了过来,朱德足蹬高筒马靴,手里紧握着驳壳枪,对着惊慌失措的人群说道,“现在宣布戒严,任何人敢于逃脱的,一律格杀勿论!”
“朱德!你!”唐继尧怒从心头起,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小心玩火*!”
“焚不焚,你找北京秦大总统说去,我只是按照命令行事。”朱德一点都不理会唐继尧的恐吓,反而对身边人说,“先把他揪出来,卸了他的枪,好生看管。”
一看卫兵要捉拿唐继尧,身边的副官和贴身卫士急了,条件反射般地就要拔枪动手,还没等唐继尧喊出“不!”的声音,旁边卫兵的冲锋枪已经开了火,“突突突”几个人面目狰狞地倒在地上,血汩汩地流了一地。
宴会惊变,兔起鹘落,所有人都傻眼了,现在公然上演全武行,更是极大震慑。唐继尧本来为了安全起见,千人卫队经常随从卫护,但这次宴会何等要紧,唐继尧的卫队便进不来,只能在旁边等候,朱德略施小计,就把这些人团团困住,其他人也如法炮制。现在出现在会场的自然全是朱德精心挑选的行动人马。
至于刚才喝醉了出去,分明就是一个障眼法——朱德如果一开场就出去或者压根就没来,肯定会引起各方的怀疑,他不但来了,而且还喝得醉醺醺的,自然就有了极大的蒙蔽作用。
“朱德……”何长林爆发出一阵绝望的大喊,“老子手里还有一旅人马,你敢少我一根毫毛,就能把你碎尸万段!”
“滇军弟兄们,三旅的弟兄们。”罗光学换了对象,当场在宴会厅里喊道,“你们别看错了人,朱德是个叛徒,内奸,你们赶紧把他扣押起来,我保证,今天的事情与你们无关,而且在场的都可以连升三级!”
“对,只拿首恶朱德,其余不问!”大厅里七嘴八舌地乱叫起来,局面眼看就变得愈加混乱。
这个时候,张孝准走了出去,站在朱德身边,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张电报纸,轻蔑地对在场众人道:‘奉大总统手令,我整肃云南军政两界!各位还是识相点。“
“好你个张孝准。“何长林怒骂过来,”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谁能够做主?笑话,就凭你那个空头司令,你想指挥滇军,想指挥我们一旅,做梦!我告诉你,少给我做白日梦!”
“是么?”
“有种把我们全杀了,我看滇军你压不压得住!”罗光学跳脚大喊,“弟兄们,拿下朱德、张孝准,我每人赏1000个大洋!”
门口忽然有了异动,众人仿佛落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难道外围发现这里不对,赶过来接应了?有可能哩,朱德才多少人,只要摆平,局势就能够稳定下来。
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卫兵都是恭恭敬敬地让开一条通道。
“这是谁的地盘?嗯?你们说,这是谁的地盘?”一个熟悉的声音率先传入了众人的耳朵,随后,那个熟悉的身躯也出现在众人面前——除了蔡锷,谁还有这个资格说这个话!
可是,蔡锷,他不是在北京么?怎么突然在云南了?难道他会仙术,能白日飞升!
“报告大帅,按原定计划行事!”
“松坡,你终于出来露脸了。”
对朱德和张孝准两人,蔡锷只是笑笑,而面对众人的面孔,已经冷若冰霜了。
“大帅,……“罗光学带着哭腔喊道,”可把您给盼来了,您要再不来,云南就翻天了……“
“翻天?”你们还有脸在我面前说翻天?“
蔡锷怒吼着发泄,你们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聋、不哑,还没有糊涂到那个份上——你们做了些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有数!
“大帅,您不要听了卑鄙小人的一面之词啊,他今天能勾结张孝准害我们,将来也能够害您。“何长林知道,必须争取蔡锷,蔡锷在滇军中拥有崇高的威望,哪怕是朱德的手下,也得听蔡锷的。虽然不清楚蔡锷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昆明,但毕竟,这是唯一的翻盘机会了。
“一面之词?那些烟土,走私的军火,贪污的军费,也是一面之词捏造的?“蔡锷道,”我告诉你们,张长官入滇时,我就跟着一起来了,你们的情况,暗地里的那些勾当,我都已经查看得一清二楚了,何长林,你说,你走私了多少吨物资,拿了多少保护费?“
“我……我……“
“大帅。“一直在旁边坐缩头乌龟的任可澄站出来道,”即便他们有什么错误,也应该平心静气地坐下来谈,都是你的老部下,老兄弟,你怎么就舍得下的来手?你不要自废武功啊……“
“够了!一窝子的混蛋,……”蔡锷走前一步,“我最大的错误,就是前两年没有及时纠正你们,总想着你们会有幡然醒悟的一天,想着你们会按照我的要求去办,我错了,我前脚刚刚离开云南,后脚就发生这样的事情。‘
“松坡,你要清理门户,不要把我抓起来呀!“唐继尧大叫道,”云南的事情,我一样也没有参与。“
“你?“张孝准呵斥道,”你没有参与?你扩充的那几个团,那些装备武器时从哪里来的?和你无关,和谁有关?“
“姓张的,你给我放明白点,老子也不是好惹的。“唐继尧眼看软的不行,干脆直接威胁到,”老子的贵州要是大乱,你有9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不就是你那些虾兵蟹将么?放心,会有人料理他们的。“张孝准说道自己所部、湖南程潜部、蓝天蔚部三路大军已经向贵州逶迤进军,现在失去了主心骨的贵州各部,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这些人,松坡你看?“
蔡锷挥挥手,“带走吧,该怎么办就怎么来,没了他们,我还是我,云南还是云南。”
众人一个个被带离了宴会厅,虽然盯着蔡锷等人的眼神不无恶毒,但大势如此,已经不能挽回了。
蔡锷当时确实去了北京,但在秦时竹开诚布公之后,早就领受了任务。原本不必他亲劳,但他还是坚持回了云南,想亲眼看看情况如何,所以混迹在张孝准的卫队中抵达了云南。一路所见所闻,加上到昆明后看到的各种情况,终于让抱有最后一丝幻想的蔡锷下定决定,整肃云南,实现正常。
云南是中国人民的云南,是云南人的云南,不是一家一姓更不是某人的云南。
行动结束了,蔡锷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担,瘫倒在椅子上。
“松坡,这不怪你。”张孝准把他扶起来,“你还是比我强,只是,中央的这套体制比你强!”
蔡锷点点头。
“云南的军民分治,还是势在必行,但各部队……”
“我坚决拥护中央,服从指挥。”蔡锷道,“老同学,你可要好好帮助我们,我们可是走了弯路。”
“好!”
“好!”
三人的大手紧紧握在一起——让我们建设一个新的、更美丽的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