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英不是那种大喊大叫的女人，但是如果受了什么委屈或者有什么疙瘩，会藏在心里，很长时间都不跟杨小成说话。

在周良安没出现之前，杨小成是维修厂所有人的偶像，因为他是唯一一个以工人身份取到机关女干的人物，陈小英在劳资上，股级科员，工资每个月比杨小成要高一百块。

两口子加在一起差不多要挣900块，是好多人眼中的模范夫妻，双职工，双待遇，挣钱多，分房早，不知道红了多少人的眼。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家庭，同样有他们的烦恼。

儿子出来的时候，两口子绝口不提刚才的话题，这样的压力不应该子女去承担，而应该父母默默地付出。

杨小成给羊起剥了一个白水蛋，明明看到杨启，脸上嫌弃的表情，她还是把鸡蛋掰成了几瓣，放在稀饭碗里，“不喜欢吃也要吃，这正是发育的时候，鸡蛋能补充营养，不吃营养跟不上。”

杨启拿着勺子从凉拌的泡豇豆碗里舀了一大勺，放在稀饭当中，搅了搅，然后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三两下吃完提着书包就上学去了。

“爸，妈，我走了！”

看到儿子出了门，陈小英这才接着说，“我在机关里打听了一圈，一中的关系倒是有，但是不稳妥，而且差不多要花两三千块，就算花了这个钱也不一定进得去，哎……”

陈小英难过地说，“要是能认识一中的校长，就好了……”

杨小成不认识一中的校长，不过她却从他的短裤包包里面拿出一个信封来，放在桌子上。

陈小英不知道信封当中装的是什么，疑惑的拿起信封来，打开一看，里面居然装着1000块钱，陈小英的脸色变了变，她将信封放在桌子上，“这两天机关里面在传，你也在外面接私活了？”

杨小成的脸上永远都是挂着骄傲的神色，“我参加工作十二年，从干电工那一天开始，哪天没接私活？只不过是没收钱而已，没收钱就叫帮忙，收了钱就要干私活？这种评价是不对的。”

陈小英心疼的看着丈夫，“我听他们说薛刚让你写检讨？”

“我不写，我没错，为什么要写啊？”

杨小成把最后一口稀饭跑进嘴里，“我知道你对儿子抱了很大的期望，但是我们两口子在这个单位上工作了这么些年，外面的世界变成什么样子，早就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认知。按照我们现在的知识面和见识，想要把他教得多有出息，其实很难。现在只是读个初中，找关系就要花两三千，以后呢？老生产基地这点工资恐怕不够用。”

杨小成认真地看着陈小英，“我就想问，如果我铁了心想出去，你会支持吗？”

九三年这一年对许多人来说都是非常关键的，他们认清了当前的经济发展的形势，所以纷纷选择辞职下海，有人成功了，也有人失败，但是却没有人嘲笑过他们，因为他们敢于迈出这一步。

杨小成也想离职，不过他不是一个独断的人，他有家，无法得到家人的支持，他还不敢这么冒进。

陈小英却没有急着表态，就在陈小英犹豫这一刻，杨小成说，“要不我再想想……”

杨小成出门的时候，气压很低，因为今天薛刚让他当着所有人做检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