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的下落知道了。”电话里，秦鹏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的车子停在路边，驾驶座一侧的车底下，是散落一地的烟头和烟灰。

“哦，拿回来了？”王婧神色一喜。

“没，手机在市公安局党委书记吴跃进那。”秦鹏倚着车窗，吸了口烟，仰着头吐着烟圈，一脸木然，他也不知道抽了多少根烟了，一包刚撕开的烟，这会已经快空了，喉咙有些干疼，秦鹏甚至都没发觉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吴跃进？怎么会在他那？”王婧失声道。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落到他手上，那个该死的抢手机的王八蛋，为什么偏偏撞到他手上去了。”秦鹏低吼着，烟雾背后的一张脸狰狞着。

“那现在怎么办？”王婧下意识的问着，神色焦急。

“我也不知道，手机已经丢了这么久，也早在那吴跃进的手上，对方肯定注意到里面的录音，要不然早就找寻失主归还了，他一个市局的领导总不至于贪念这么一只手机。”秦鹏喃喃道，除了麻木的抽着烟，他的大脑现在就是一片空白。

“既然吴跃进已经注意到了录音，为什么他一点动静都没有？事情可都已经过了一个月了。”王婧问道，本就白皙的一张脸，此刻又多了几分苍白，少了些血色，王婧想到了那吴跃进跟钟阳的关系密切，张有粮调走，对方调过来，这可能都是钟阳在幕后操纵的，如果手机落到他手上，那难保钟阳也已经也知道了。

“是啊，一点动静都没有，更让人瘆的慌。”秦鹏苦笑着，“难道那吴跃进没注意到录音？只是咱们自个吓自己？”

“鹏，你别异想天开了，如果我没猜错，吴跃进肯定知道了，他应该也已经向钟阳汇报过了。”王婧神情有些恍惚，她突然想到了新来的纪委书记张万正上任那天，钟阳曾在开完后突然将她和阮齐一起叫到了办公室，除了说要向阮齐询问旧城改造项目的最新进展外，其实并没有她什么事，事后两个人都纳闷得很，觉得钟阳有些奇怪。

当时想不明白什么原因，也就没去在意，但此刻正如同阮齐所说，钟阳堂堂一个副省长，不会吃饱了撑着没事叫她过去，如今想起这档子事，王婧像是突然明白过来。

若是将两件事串在一起，就有了合理的解释，此时同秦鹏说着，王婧同样是面无血色。

压抑着的呼吸声在电话间传递着，彼此间陷入了一阵可怕的沉寂，秦鹏拿着烟头发呆着，那火苗一闪一闪的烟丝一点一点的燃着，秦鹏都不知道烟丝什么时候已经燃完，直至指尖传来的灼痛感刺痛着大脑的神经，秦鹏才猛然惊觉，将手中的烟头扔掉，秦鹏呐呐的张着嘴，嗓子干涩的他，这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内心的恐惧让他感觉自己像是失去了对自己语言中枢神经的控制，说不出话来。

电话那头传来王婧的一声低声惊呼，秦鹏还待说什么时，手机已经传来盲音。

愣了一下，秦鹏赶忙按了王婧的号码打了过去，手机中传来对方正在通话中的提示。

“谁的电话，怎么不接？”阮齐看了王婧一眼，吃饱喝足的他们，这会已经准备离开，他看到王婧在走廊边打着电话，便悄然走了过来，想从后面吓王婧一吓。

“没谁的，还不是我那三天两头吵的丈夫。”王婧干涩的笑着。

“哦，难怪，我说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阮齐点了点头，没怀疑什么，嘴上道，“你那混球丈夫还一直缠着你不是？要不要我让人警告他一下，这小子在党校教书还不规矩点，欠收拾不是。”

“市长，我跟他还是名义上的夫妻，这是我们个人之间的私事，就不劳您费心了。”王婧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内心深处觉得有些对不住丈夫，说句良心话，丈夫并没有对不起她，现在还反而常被她拿来当挡箭牌。

王婧瞥了一眼阮齐拿走的手，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鄙夷，她现在倒真想直接一脚将油门踩到底，往前面那路灯的灯柱撞过去，死了一了百了。

启动着车子，王婧往自己所住的小区开去，夜晚的武威，市区的马路愈发显得宽敞，路上没多少车子，十多分钟的路程，一路上畅通无阻，连红绿灯都没遇到一个，王婧开了七八分钟便到了自己所住的小区楼下。

停在自己的停车位，王婧和阮齐一块下车，她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一个临时停车位，秦鹏正坐在车里注视着她和张立行往楼里走去。

秦鹏静静的坐着，眼前这一幕并不算太意外，王婧没法接他的电话，并且说不方便，他就猜到肯能是跟阮齐这个老色鬼在一起了，咬了咬牙，秦鹏狠狠的挥了下拳头，他有王婧家里的要是，此刻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没提前进王婧的屋里，再躲到床底下，再录一次音。

“这秦鹏在暗中盯着，难道他是在跟踪王婧和阮齐两人？”秦鹏车子的左侧方，一辆早就停在这里的车子，车里，吴跃进和周淮两人在看到王婧和阮齐进楼后，目光移到了秦鹏的车上，他们是早就在这里守株待兔等着的，秦鹏是后来过来，一到就被周淮给注意到了，最近一直在暗中调查秦鹏、王婧、阮齐这几人间的关系，周淮对秦鹏车子的车牌号，都能倒着背出来了。

“看着不像是跟踪，他比王婧的车子早到这，要是跟踪，应该是跟在后面过来才是。”吴跃进摇了摇头，其实经过一个月的调查和梳理，他现在掌握的情况已经足够多，对秦鹏三人的关系也理清楚了，王婧有丈夫不说，还同时和秦鹏、阮齐保持着不正常的男女关系，其中和秦鹏的关系又亲密了几分，和阮齐的关系，在吴跃进分析看来，可能更多的只是有目的的迎合。

“书记，那录音应该就是秦鹏和王婧合伙一起设局让阮齐跳的吧。”周淮说了一句。

“或许是吧，不过这样的代价也太大了点吧，王婧自个岂不是也搭了进去。”吴跃进笑着摇头，眼睛眯了起来，他可真想对秦鹏采取措施，可惜钟阳并不让打草惊蛇。

“看，那秦鹏走了。”周淮突然道。

“他走了，咱们也走吧。”吴跃进笑笑，今晚这一趟，也算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车子离开了小区，吴跃进看了下时间，道，“去钟省长那里。”

八点多的时候，钟阳已经在招待所的别墅，江华和李勇搬走，小别墅里只剩下他一人居住，钟阳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张万正便过来了，起身相迎，笑着请张万正坐下，钟阳给对方倒了一杯水，江华不在，这种事也就只有他自己来了。

“钟省长让我过来是？”张万正看了一眼，拿起水喝了一口。

“万正同志，之前让你们纪委查的那个秦鹏，有眉目吗？”钟阳问道。

“有的。”张万正微微怔了一下，点头答着，他还猜测钟阳是为了今天的火灾事故的事单独叫他过来，没想到会是为了秦鹏这么一个小人物，还真有些意外。

“应该没走漏风声吧。”钟阳笑道。

“不会，只是查一个区地税局的小干部，还不至于走漏了风声。”张万正笑着摇头，“我干纪委工作有近二十个年头了，要是这种事也掌控不好，那就真白干了。”

“也是。”钟阳闻言笑了起来，张万正是老纪检了，他问那话确实是小瞧了对方。

“不过市纪委内部，或许也该整肃整肃了。”张万正突然道，眼里闪过一道寒光，查火灾责任事故，固然是遇到了县里明里暗里的抵制，但张万正也察觉到了纪委内部的一些问题，张万正不知道这些问题是吕严培出车祸之前就有，还是吕严培出车祸以后才有，但他显然不会放任不管。

“怎么，纪委内部有什么问题吗？”钟阳神色一凛。

“没事，内部的问题我会解决利索，到时候也会向钟省长做一个汇报。”张万正笑道，“不过查秦鹏肯定是没走漏风声的，这点钟省长可以放心。”

“那就好，查出来什么问题没有？”钟阳笑着往下问。

“那就要看钟省长您要的问题是大问题小问题了，说句诛心之言，真要较真去查的话，十个干部九个有问题。”张万正淡然一笑，一个月的接触，对钟阳有所了解后他也才敢说这样的话。

“听你的话，看来是有问题了。”钟阳笑着点头。

“问题肯定是有的，可以马上对他采取措施。”张万正说着，疑惑的看了钟阳一眼，“不过有句话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但问无妨。”钟阳笑道。

“钟省长您怎么会关注起这么一个小干部了？”张万正奇怪道，秦鹏的事，其实区纪委去查就足够了，市纪委直接出马是杀鸡用牛刀了，不过是钟阳亲自吩咐的，张万正也不敢怠慢，调查的人是他直接安排的，也避免消息走漏。

“等下跃进同志会过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钟阳笑着抬手看了看时间。

张万正听了，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两人聊了几句，顺便等吴跃进过来，都没过两分钟的时间，外面就传来车子的声音，钟阳抬头望去，吴跃进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口，小跑着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