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的人群中有人开始附和着书生叫道:“活佛符咒法力无边,祈请活佛早些赐下符咒,以使我等小民百姓得沐佛恩。”
贡嘎活佛单掌合什,冲着台上站立的两排汉僧说了句什么。汉人通译立马凑至近前,佞笑着通译道:“列位僧人,活佛请你们为台下的信众颁赠符咒。”
汉僧们闻言,却没有一人响应。站立于前排居中的一位中年僧人双手合什冲着通译说道:“请大人传话给这位吐蕃僧人,广慧寺是文殊菩萨的道场,贫僧等皆不知六字真言符咒为何物,恕难从命。”
汉人通译没想到广慧寺的汉僧们会一口回绝吐蕃活佛,尴尬地回过头看了贡嘎活佛一眼,不料目光却正和执剑对一众汉僧怒目而视的纳扎碰在了一处,吓得双肩一缩,忙压低声音劝中年僧人道:“大师,你也不瞧瞧今天是什么阵势,要想你这一寺的僧人平安无事,我劝你还是从了吧。否则”
中年僧人冷冷地一笑,并不理会他的劝告,而是径自操着一口流利的吐蕃话向着贡嘎活佛说了一通。贡嘎活佛听了,竟然没再坚持要汉人僧众们下台为百姓们颁赐符咒,只把手一挥,朝随他前来的八名年轻僧人下达了颁赐符咒的指令。
“大哥,这汉人和尚居然也会说吐蕃话,他对这蕃僧都说了些什么呀,怎么蕃僧好像很听得进去的样子?”江中石委屈地蹲伏在地上,悄声问来兴儿道。
来兴儿眼瞅着一名吐蕃僧人手持一迭符咒,下了台,朝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忙喝止江中石道:“这些你无须多问,但等那吐蕃活佛下台之时,听我号令,出手将他劫回苍松原就是。”
话音刚落,那名吐蕃僧人已来到了他面前,从手中那迭符咒中捻起一张,冲着来兴儿叫了一声,意思是叫他接领符咒。来兴儿低下头,双手平摊着举过头顶,有意做出一副虔诚的样子,从僧人手中接过了那符咒。
江中石见大哥如此,没奈何也只得学着来兴儿的样子从吐蕃僧人手中接下了一张符咒,放在眼前一看,却是再寻常不过的一缕布条而已,布条上还写着几个自己看不懂的大字,忍不住低声嘟囔道:“什么破符咒,连用来裹脚都少些尺寸。”
钱大顺就跪在江中石身后,听他不住嘴地发牢骚,遂笑着同他玩笑道:“呆会儿你把那吐蕃活佛劫回寨中,不妨当面问问他,为何连个裹脚布都舍不得完整地赏下一块来,还要撕成几块来充什么符咒。”
几个人正在冷嘲热讽地谈说着,陡地就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转身望时,却又看到一名汉人百姓被身旁站着监视的吐蕃军士挥剑斩下了首级。
台上的纳扎见状,把手中的长剑朝上一举,声色俱厉地向着台下数千名汉人百姓发出了警告,经汉人通译通译成汉话,大致的意思是说,有人再胆敢对活佛颁赐下的符咒不敬,此人就是他的榜样。
如果说纳扎来时第一次出手杀人,台下数千名汉人百姓敢怒不敢言的话,及至吐蕃军士再次挥剑斩下了那名汉人百姓的首级,台下的人群中顿时起了一阵噪动。有人趁下台来颁赐符咒的吐蕃僧人不备,伸脚挡在他面前,将他绊了个狗吃屎;更有人索性把刚接在手中的符咒随手扔在了地上,用双脚狠狠地踩踏;就连先前向贡嘎活佛探问六字真言寓意的那个书生,脑袋上也重重地挨了几拳,被打得抱头逃窜。
“大哥,还等什么,动手吧。”江中石看着吐蕃僧人被人暗中使绊子绊倒在地,兴奋地请示来兴儿道。
来兴儿眼见台下百姓群情激愤,生恐他们惹恼了纳扎,为自己招致杀身之祸,冲江中石摇了摇头,提示他稍安毋躁,自己则有意扯开嗓子,高声冲台上喊道:“符咒分配不公,请活佛下台来为我等摩顶赐福。”
那汉人通译似乎还有些良心,听到来兴儿的喊叫声,立马一字不落地向纳扎作了转达。这么一来,本来分明是被吐蕃军士滥杀无辜激起的众怒,倒变做了仿佛是众人嫌符咒太少,不够分而纷纷争抢符咒引起的噪动。
贡嘎活佛眼看着台下自己的徒儿们在众人包围下倒的倒,伤的伤,先是感觉一阵心悸,继而听到通译的话,才略微放下心来,单掌合什冲着纳扎说了一通。纳扎神态恭敬地听完活佛的话,爽利地点头称是,然后用剑尖一指台下的百姓,吩咐汉人通译向众人通译他的指令。
“纳扎将军有令,台下众人不必争抢符咒,凡是愿接受活佛摩顶赐福者,自动排队挨个上台来,由活佛当场为他摩顶赐福。”
“他奶奶的,这鸟蕃僧居然不敢下台来了,怎么办,大哥?”江中石见经众人方才这一闹,吐蕃活佛吓得不敢下台来了,失望地向来兴儿问道。
贡嘎既不敢下台,要捉他回营寨,就须突破传法台四周严密的守护,上台将他劫持下来,无形之中增添了许多风险,也将给已方带来更大的伤亡代价。来兴儿心中也开始变得犹豫了,思量着要不要取消先前下达的命令。
汉人通译传达过纳扎要台下百姓上台来接受活佛摩顶赐福的指令,过了许久,台下竟无一人响应,只有下台来颁赐符咒的几名吐蕃僧人狼狈不堪地跑回到了台上,垂头丧气地分列在贡嘎活佛身后两侧。
“大家都听到没有,纳扎将军可是说了,今天有人胆敢对吐蕃活佛不敬,一律杀无赦。有愿接受活佛摩顶赐福的,赶快上台来吧。”汉人通译眼看着台下众人对台上的纳扎和贡嘎皆怒目而视,心中焦急,忙语含提醒地催促道。
“传命给兄弟们,上台接受蕃僧摩顶赐福。”来兴儿也瞧出任由这样下去,难免会激怒纳扎,引来一场更大的屠戮,遂轻声向身后的钱大顺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