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和许若雪面面相觑,这白衣大仙真成了气候,在绍兴府里是深得人心啊!
终于有不同的声音。
一个文士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淫祀无福。朝廷三令五申,严禁民间私下祭祀妖淫精鬼,必得祭祀正祀之神。不说久远,就庆元三年,诏令说‘禁诸淫祀,礼典所不载者,尽除之’,嘉泰二年,诏令说‘郡国山川不在祀典者,勿祠’。”
“所谓礼有五经,莫重于祭,是以事神致福。祭祀本是国之大事,是民之大事,岂能这般任性妄为?”
他这引经据典的话一说,茶肆中的百姓听都听不太懂,哪里敢反驳。
却是与他同桌的一书生说道:“清文兄言重了。什么是正祀之神,朝廷需要而载于祀典中,即为正祀之神。不在祀典中的,那定就是邪神吗?这个某不敢苟同。”
“六朝之前,佛教在中土被认为是外国之神,所以被指为淫祀。而六朝时佛教大兴,佛教还是淫祀吗?再说秦末楚霸王项羽,兵败自刎后被尊为神,汉时也视为淫祀,后来陈武帝封其为‘帝’,是重要的武神。至本朝,那武神之位才被关羽取代。包括历代道教元始天尊、灵宝天尊等神,严格来说,也不符合祀典标准。所以清文兄,此事实在不可过于苛求,顺从民意即可。”
清文兄摇头:“子玉兄,此言差矣!民可使由之。这百姓若是不善加引导,必会贪图眼前蝇头小利,而亏了大节。比如祭祀一事,有佛教诸佛,有道教诸神,有自家祖宗,有天地正神,可祭祀的何其多也,何必非得拜倒在那白衣大仙脚下。那白衣大仙即便有灵验,也不过是地方小神。出了绍兴府,谁还知道他?”
子玉兄笑道:“清文兄出身富贵,看来少知民间疾苦啊!比如佛教讲因果,道家说功德,信徒向来极多。可萧山一地,信佛信道者极少。但有虔诚的佛教徒、道教徒,也万不敢对白衣大仙不敬。何也?西方诸佛,天上众神,离百姓终究太远了啊!百姓心中的诉求,怎能传达到佛前和神前?而白衣大仙虽是地方小神,却能实实在在地解百姓心中所忧。试问,若一人伤重垂死,你是要他去向佛前跪拜,还是要他寻良医救治?在百姓心中,那白衣大仙便是能冶伤的良医。”
清文兄冷笑道:“正便是正,邪便是邪。佛教、道教都引人从善,可那白衣大仙,呵呵。某知之,若是有人敢对白衣大仙不敬,被他知道后,必降下灾祸,使那家困苦不堪,非得求到他身上,才得以解脱。若有人诚心相求,求得是恶事,那白衣大仙也会遵从,施邪法,做恶行。”
“据某所知,萧山百姓,敬白衣大仙的少,畏白衣大仙的更多。白衣大仙的这般行径,在某看来,不过是强盗恶行。”
子玉兄摇头:“诋佛者,必入三恶道,这话当何解?直白地说,就是你骂他,他便咒你进三恶道。这等行径,怕也算不得光明吧。”
“说白衣大仙行恶行,此事极少流传,且,你我眼中的恶行,在求的人眼中,真就是恶行吗?”
“他佛家说因果,说地狱,说潜心修佛者,死后可去西方极乐世界。他道家说功德,说黄泉,说潜心修炼者,可白日飞升,长生不老。佛家和道家说到底,也不过是先来恐吓,再来诱惑。这种手段,和白衣大仙又有多大区别?不过是,一个重于说,一个重于做。”
“呵呵,在某看来,这说得未免过于虚伪了些,这做的倒更可爱一些。”
清文兄怒了:“巩家子弟,借白衣大仙之名,行不法之事。其恶行,某这书生听了,都恨不得提三尺青锋,将他刺个透心凉!这些罪孽,难道不该归于白衣大仙身上?”
子玉兄笑道:“借善之名,行恶之事,此事古往今来还少吗?若真要论起,区区一个巩家,跟千年来无数佛家子弟所行的恶事相比,那不过是沧海一粟,何足道哉!清文兄饱读诗书,难道不知,前人为何数次灭佛?”
“你。”清文兄怒极,手指着子玉兄,却说不出话来。
茶肆中人,见这同情白衣大仙的书生,将那贬毁白衣大仙的书生,说的哑口无言,立时大喜,一时叫好声不断。
小道士和许若雪对视了一眼,心中更觉不安:岂止是在普通百姓中,便是在士子中,支持白衣大仙的人怕也不在少数啊!
听着这满耳的喝采声,子玉兄得意洋洋。
可他的得意很快便消失了。因为清文兄说道:“那白衣大仙便是真个灵验,可那又如何?”
他一指府衙方向:“如今我绍兴府风云动荡,一个不好便有倾覆之危,甚至会直接动摇社稷!到那时,我绍兴府内定会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他手一指茶肆中众人:“试问,当你的妻子儿女倒在血泊中,尔等还会说那白衣大仙如何灵验,如何好吗?”
他长叹:“诸位,这白衣大仙已成了我绍兴府的祸乱之源。哪怕他无辜,也已被心怀不轨之人,利用他来祸害苍生。更何况,这白衣大仙真的无辜吗?”
“诸位,为将来计,我等绍兴百姓必得配合朝廷,将此祸害斩除。他在一天,我绍兴府便危险一天。动乱若真的生起,得益的,是那心怀不轨之人。可遭不幸的,却是我绍兴百姓啊!”
他痛心疾首地说道:“都已到了此时,诸位还在为那白衣大仙说好话,这真是。愚不可及,愚不可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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