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飞出城时日正当头,有雄鹰振翅从城中飞冲高空,转瞬化作一点黑丸后不知去向。
蛮地朝亚见单飞的目光从空中收回,不知他的想法,皮笑肉不笑道:“单当家当机立断之人,我在西域多年,真的少见你这般聪明果敢的人物。”
单飞浮出微笑。他知道这种人的这种夸奖很是虚而不惠、暗里藏针。
蛮地朝亚见这小子看起来头乱如草,笑起来倒显非同一般的气质,装作认真道:“单当家笑什么?我可没有说错。”
单飞故作感慨道:“我等见龟兹王兴兵而来,本以为刀兵难免。幸得阁下前来知会,才知道龟兹王不过为子讨个公道。这其中本有误会,我想如今只要解除误会,楼兰百姓不再受苦,实在是难得之喜,这才开心的笑了出来。”
这小子是真傻呢?还是真他妈.的傻?
蛮地朝亚不知单飞的内心,但见单飞比在城中多了点和蔼,心中又不由动起了念头。他整日在权术中打滚,没有一刻不在想着鬼祟的念头。
在入城“谈判”时,蛮地朝亚也算知晓城中的虚实,他知道鄂史茨的失手多半和范氏有着极大的关系,他本准备和范乡唇枪舌剑一番,哪想范乡竟推出这么个年轻人做了当家。
蛮地朝亚虽听传说中有掐指一算,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神仙,可他只觉得那是扯淡。单飞根本不和范乡商议,和他一路并辔慢悠悠的到了城西,又取了相思送来的礼物随即带铁正四个随从出城。蛮地朝亚见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眼前这年轻人极具随机应变之能。他不知道单飞算计老道、已有一锅端的想法,而是以为这年轻人蓦的当了个当家,心比天高的自作主张要做出一番事业来,这才迫不及待的要和龟兹王合谈。
见铁正四人稍有落后,蛮地朝亚见缝插针道:“在西域人眼中,范氏的范乡先生远比楼兰王要英明很多,想单当家亦是如此?”
单飞露出踌躇满志的神色,随即又有点故作不自信道:“阁下真的这般想?”
蛮地朝亚虽不明白单飞如何会成为范氏当家,却自负看人的内心不会有差。见单飞明显是愣头青憧憬远大前程的神情,他心中更是有谱,低声道:“我若有半点虚言,天诛地灭。”
单飞自是“大喜”。
蛮地朝亚趁热打铁道:“但雄鹰离开父母才能飞远,男儿必须离开爹娘才会长大。单当家若和龟兹王和睦,日后前途不可限量。”他一直感觉单飞在范氏不过是个傀儡,这般言语是在提醒单飞要有自立门户的打算。
单飞若有所思再没说话。
蛮地朝亚自认有数,见铁正等人渐近,不再催促单飞变节背叛,带众人长驱直入进了龟兹军营,一直到了军中主帐前。
那军帐为牛皮所制,虽是仓促所设,但规模绝不让宫殿,大帐气势非凡,帐中居然有歌舞之声隐约传来。
蛮地朝亚先行入内禀告。
单飞这才有暇看向铁正,铁正立即以极低的声音道:“单当家,我等随时可以动手。”单飞微微点头,他正如范乡所想,抱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念头,将计就计的准备使用雷霆手段击退来敌。
当年班超亦是率性所为,这才成就无双的功业。可率性不等于任性,单飞虽有这般想法,为防变故,又让范乡准备出兵接应。用兵之妙、本是存乎一心,至于结局如何,尚要随机而动。
铁正四下望望,神色微有犹豫,低声又道:“一会儿入帐,单当家可能会见到一个叫做八风的人物……”
他话未说完戛然而止,单飞亦知道蛮地朝亚出了帐篷。琢磨着铁正的用意,不知他为何这般提醒,单飞还能含笑对蛮地朝亚道:“龟兹王准备见我了吗?”
“正是如此。”蛮地朝亚脸现诡笑道:“我主知道单当家的诚意后极为感动,这才立即请单当家入帐。”
二人越说越是熟络,看起来很快像是穿着一条裤子的铁哥们。
蛮地朝亚领单飞、铁正等人入帐,厚重帘帐才起,就有靡靡之音传来。众人随即眼前一亮,就见有难数的灯烛照耀着帐中,那灯柱均如孩童手臂粗细,每根着实价值不菲。前方有莺歌燕舞、柳绿花红的绮丽,原来是有十数歌姬正在豪奢的刺绣红毯上轻歌曼舞,乍入此间,一时间让人误以为进入烟花之地,难让人联想到刀戈寒霜。
单飞不为歌舞所乱,早透过轻舞红袖看到了帐篷尽头有金案摆设、酒水如流。数十人正群星拱月般簇拥着一个衣裳华丽之人,却根本不向这个方向望来。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说的就是你们这种情况。
见对方这般轻慢的姿态,单飞不怒反喜。他知道一将昏庸、累死千军,龟兹王若真的是纵情酒色之人,反倒不足为惧。
中原打天下之人,无论曹操还是刘备,均是自律严格,袁绍、袁术之辈败亡之前,岂不就是这种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