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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词这一觉十分的沉,完全不知道梁景行什么时候走的。日上三竿,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她仍在半梦半醒之间,不想动弹,然而那铃声不屈不挠,似有非将她叫起来不可的架势。
姜词皱眉暗骂一句,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没看来电人,滑动接听。
“阿词,在我通知你之前,别来学校。”梁景行声音急促,前所未有的严肃郑重。
姜词一愣,睡意去了大半,从床上坐起来,“出什么事了?”
“听我的,别来学校,等我电话。”
姜词还要再问,那边已匆匆挂断。她心里隐隐不安,胸口憋了一股浊气,用手机上网翻了翻本地的新闻,没看见学校出什么事故。可听梁景行的语气,事态想来已是非常严重。到底放心不下,给方青岩拨了个电话。
方青岩语气有几分不易觉察的尴尬,“原来你还不知道啊。”
姜词蹙眉,“知道什么?到底出什么事了?”
方青岩仍是支支吾吾,最后只说:“唔,你自己上校内网看吧。”也不给姜词询问的机会,飞快挂了电话。
姜词只好现下载了手机客户端,注册了一个账号。摸索了半天,才搞清楚用法。她试着输入“谈夏”,没在她主页看见什么有用的内容,换了方青岩亦然。想了想,搜索之前宣传部副部长的名字,点进她的主页,手指往下一滑……
“摄影系教授师生恋曝光,有图有真相……”
姜词手指一颤,心脏坠机似的飞速下落,急忙点开了文字下面配的几张图——正是她昨晚与梁景行在车旁接吻的照片。
脑中嗡地一响,全身血液沸腾逆流,她触电般的将手机一扔,猛喘了口气。
屏幕仍然亮着,悄无声息地躺在那儿,像枚定.时.炸.弹。
过了片刻,她紧咬着唇,重新捞起手机。
消息的源头,是一个叫“崇美树洞”的公共主页,里面内容均来自校内学生,且都是匿名。而这一条,已有近五千多的转载,几乎相当于半个学院的人数。
难怪,难怪梁景行让她不要去学校。
姜词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然而脑袋里有一只巨掌正在剧烈拉扯着神经,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消息下面的评论泰半都在诋毁她与梁景行的名声,且用词极为刻薄龌龊——她冷静不下来,她无法想象梁景行此刻正在遭遇什么。
十多分钟后,姜词再也坐不住,换了衣服匆匆出门,跑到五楼才发现脚里竟然穿着拖鞋,急忙跑回去换。进门时脚趾踢到了门框,一时疼得倒抽一口凉气,眼泪都飚了出来。她不由扬手抽了自己一耳光,骂了句“废物”。
在南门下了出租车,姜词快步走回宿舍。此刻是前两堂课下课的时间,楼里人来人往,有人认出她来,立时指指戳戳窃窃私语。
姜词已没空在意,到了四楼,径直去敲谈夏宿舍的门。
等了片刻,有人将门打开一线,姜词一把推开,一眼便瞟见正在上网的谈夏。谈夏听见动静,扭过头来。
姜词冷声问:“是不是你?”
谈夏的室友全都停了手里动作,一瞬不瞬地盯着两人,目光里满是聆听八卦的狂热好奇。
谈夏没说话,猛地丢了鼠标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拉出刺耳的一声。她上前一步,一把拽住姜词的手臂,出了宿舍,朝走廊那端的公共厕所走去。谈夏高了半个头,姜词使劲一挣,竟没挣脱。
公共厕所外是洗衣室,投币式洗衣机正轰隆隆运转。
谈夏撒了手,将洗衣室门“砰”一下摔上,嘲讽的声音紧接而起,“姜词,我真没想到你这么虚伪。上回我让你给我拍照,你心里正暗暗看我笑话是吧?”
姜词哪有心思与她翻旧账,咬紧牙关,冷冽的目光定在她脸上,“是不是你发的?”一字一句,全从牙缝里挤出。
“我他妈又没疯!发这败坏他名声的东西对我有什么好处?!自己不知道避嫌,被人拍下来了反而找别人兴师问罪,姜词,你是不是以为这世界是围着你转的?”
姜词喘了口气,没说话。她脑中一片混乱,一时无法辨别谈夏这话是真是假,昨晚那一行人中,只谈夏与她有龃龉。
谈夏冷哼一声,盯着姜词,目光似是淬了冰雪,“姜词,但凡你有一分顾念梁老师放弃新闻事业的理由,你都不该让今天这事儿发生。他这人这么看重名誉,你却用最恶毒的方式又毁他一次。”
她见姜词神情似有茫然,不由冷笑,“你的确境遇坎坷,可这世界又不欠你,成天摆这幅样子给谁看?你以为自己特立独行,但你除了给梁老师添乱,还干过什么?依你心比天高的个性,肯定不知道这事儿会有什么后果吧?——引咎辞职是轻的,可这骂名要随他一世。”
姜词张了张口,没发出声,喉咙里像是塞了块热炭。
谈夏看她最后一眼,下了定论,语气里带着分明的轻蔑,“姜词,你一点儿也配不上他。”
门开了,又“砰”一下合上,带起一阵风,快要报废的洗衣机仍然哼哧哼哧拼命运转着。
姜词将目光投向窗外,正午阳光亮得晃眼,视野之内只有一片灼白,她似是被套了只麻袋,耳中嗡嗡作响,一切的声音都像隔了一层,模模糊糊,似是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