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想将新宅拆掉部分重建,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必须保证与原设计方案明显不同。
否则就不是合同纠纷案,而是另一起知识产权剽窃案了。
漏勺傻傻地问,那寺卿你说的这个“部分”,大概要不同到什么程度才算“明显不同”?
毕仲游说这个程度嘛,现在法律界定为百分之七十。
漏勺听完就想再犯一条法律,打人。
这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坑人的法子?花斑石这么精贵,皇家都舍不得多用,你让我在院子里铺路?
不铺这路,我就得拆了新房重建?
先别说我买不买得起,御史弹劾我一个逾制之罪怎么办?
毕仲游说这个苏舍人倒是可以放心,如今新材料新工艺层出不穷,朝廷想列禁用品常常都来不及,因此干脆从宽。
这花斑石也是司徒去河北之后才发现的新型石材,目前倒是没有听说在逾制之列。
但是漏勺还是咬牙,我不能做这冤大头!我爹知道得打死我!
这反倒提醒了赵煦,对呀,这案子太有趣了,漏勺你先写信给司徒问问,万一他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呢?
苏油研究了那个破设计合同,找到了里边的一处漏洞,的确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花斑石是吧?那我不用造价高昂的石板,用边角废料拼出路面,不也一样符合设计?
……
采石场,尤其是高效率的采石场,在如今的大宋,也是集理工之学大成的项目。
当然虽然效率高了,让总体开采成本在降低,但是平均单位时长里边的成本却极高,必须是市场需求旺盛,价值高,产出高,利润高的玩意儿,才值得用这样的方法。
花斑石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为了节约成本,要将荒料从巨大的矿岩上取下来,这个采石场用了好几种办法。
首先是打孔装药爆破,这样浪费的石材不少。
到后来发展到一项神奇的发明,绳锯。
绳锯就是在钢丝绳上串接固定上金刚砂球,然后在石料上打好孔,让横孔与竖孔贯通,将球绳穿进去,连接上钢丝绳。
机械动力带动钢丝绳运动,钢丝绳又带动球绳在孔道内摩擦,通过这样的办法就能切出一个切缝。
为了进一步节约成本,一般只需要切出底面切缝和一个侧面切缝,背面切缝和另一个侧面切缝只需要打好排孔,灌入膨胀水泥,利用其在凝固过程中膨胀的特性,就能将石料从山体上分离下来。
膨胀水泥的重要成分,就是太原生产的明矾。
取出荒料之后,剩下的就是切割和抛光的工作了。
虽然效率提高了上百倍,这个采石场的产品依旧时候供不应求。
客户都是超级有钱的大户——皇宋银行,市舶司,大相国寺,天师府,宫室,京师大学堂,匠作监,还有各地豪富之家……
石材是有规格的,其中三尺边长最大规格的石材,只允许宫室和带“敕建”二字的建筑使用,就连皇宋银行这么奢遮的单位,都只能使用两尺边长的。
这样的好东西没有谁会用来铺路,甚至都舍不得留厚了,基本以切成板材为主,用于外墙和一些内部廊柱、台面的修饰,以彰显建筑的豪华。
除了赵佶这种对钱毫无概念,只追求艺术效果的棒槌。
这个采石场也是宗室的产业,法人代表论辈分赵煦得叫皇伯祖,如今的判大宗正事,高密郡王赵宗晟。
赵宗晟也是宗室里的异类,喜欢古学,家中藏书数万卷,当年仁宗嘉之,特意益以国子监书。
平日里对家中子弟约束严格,只许守着朝廷给的俸禄读书,不许插手好产业,和苏油的交情多在交换书籍之上。
就连分割四通的时候,他都将自己所得的那部分尽数捐给了慈善基金。
只要诗礼传家。
赵煦即位后觉得这不像话,现在的宗室用度是一削再削,相比自家父亲的时候,已经被皇祖母砍掉了四分之三。
要照伯祖这么搞下去,这一支在他死后,怕是就得败了,于是委婉地托苏油照顾照顾。
对于赵宗晟的品行,苏油还是很佩服的,此公和老奸巨猾贪财吝啬的同辈赵宗谔放一起,简直就是后世电视剧里的纪晓岚跟和珅。
赵宗谔一家在皇宋银行占有大量股份,在京城开着和蚨祥,在南海有矿山,有船队,富得流油。
而品行高尚得多的赵宗晟,却老老实实守着几万卷书过穷酸日子。
这不符合苏油的理念,于是出主意让大宗正在大名府搞了这个采石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