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小苏带着他们社团的学生伢,给咱们蜈蚣巷帮了大忙。你们之前收的不少东西都是他们修的,喏,这个茶壶也是,你们要不要?”
说着屋主打开盒子,里面放着的正是一个陶瓷的茶壶。很明显它曾经裂开过,然后被用锔瓷法修好。几柄叶型铜钉钉在上面,像是迎风飘来的一根柳枝,非常好看。
苏进看着也有些惊喜,他从屋主手里接了过来,问道:“这是我们社团的学生修的?”
“是的啊,一个小哥,比你年纪还大点,手艺倒是真不错!”
苏进反复细看,竟然一时间看不出来是谁的手艺。
近来天工社团的人越来越多,他没办法一一兼顾,于是把人分成了小组,以老带新,定期抽查。
修这个瓷壶的学生一定是个新生,还在他的抽查范围之外,所以他没有发现。这锔瓷的手法在他看来还带着一丝生嫩,但是自在洒脱,想法别出机杼,在瓷器修复上极具天赋。
没想到社团里还有这样的学生。
他向屋主询问修复者的姓名以及外形特征,屋主对天工社团的学生们印象非常好,很认真地帮他一起想。他不知道名字,但那学生长什么样还是记得的。
那两个“老板”在旁边听傻了,他们面面相觑,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们的话,问道:“真的假的,这壶是个学生修的?”
“哪能有假,你是不信我老桂的话?”屋主开始生气。
“老板”问道:“桂老板您是说,这段时间我们收的东西,好些都是这些学生修复的?”
屋主说:“那当然!他们将来都是要当文物修复师的,现在刚刚入门,便宜帮我们修些家常用品,也好磨练手艺。你们别说,他们手上的活计非常漂亮,不愧是大学生!”
南锣鼓巷的居民对大学生都有着一种天然的崇敬,好像只要是大学生,就无所不能一样。
但那两个老板表情越发呆滞,他们喃喃道:“只是些家常用品?”
苏进听着他们说话,大概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忍不住觉得有点好笑 。
就跟他之前猜测的一样,这两个人就是来“淘老宅子”的。他们专门选南锣鼓巷这样破旧、居民生活水平又很一般的区域,跟居民们唠嗑,淘换一些老东西。
无论什么时候,淘老宅子收旧货都是需要一些眼力的。这样的老宅子里东西是多,但是值不值钱,就要他们自己来看了。
据屋主所说,这两个人到南锣鼓巷一带来转了很久,接触过很多人家,收了不少东西。
他们眼力不够,没办法从那些“老物件儿”里看出哪些是值钱的,哪些是不值钱的。结果他们却意外看见了天工社团学生们修复的手艺。
在他们想来,修复师出活是要收费的,价格一般还不低。普通来说,谁会没事掏这个钱让他们修不值钱的东西?所以只要有修复师出手,那东西必然会有所价值!
而天工社团学生们在南锣鼓巷混了足足小半年,从最初只有五个人到现在的近一百,人越来越多,需要磨练手艺的机会也越来越多。
南锣鼓巷八条胡同的居民,就是这样跟他们把关系打得火热的。
这两个收旧货的看见这么多被修复的老物件儿,只怕会以为是因为这里将要搬迁,居民们把压箱底子的东西都拿出来了。哪里会想得到这个茬!
收文物的价格跟收破烂的当然不会一样,前者就算把价格压得再低,也是有一个标准的。
这两个人收得越多,吃的亏就越大,相对来说,占便宜的就是南锣鼓巷的居民了。
换了别人,无辜吃了这样的大亏,还是因为天工社团学生们的行为,苏进多少都会有些愧疚,也许还会想个法子补偿他们一二。
但现在他看着这两个人,心里只觉得好笑,毫无怜悯之意。
他拎起姓桂屋主手上的瓷壶,轻轻抚摸了一下,把它递到那两个收旧货的面前,问道:“这壶挺不错的,你们要收吗?出个价吗?”
屋主热情地在旁边说:“是啊,这壶从我奶奶那会儿传下来的,还是她陪嫁带过来有,还是解放前的东西。虽然破过,但这修壶的手艺也是一绝!我跟你说,修完了还滴水不漏,不信我给你拿碗水来!”
那两人的脸色时青时红,其中一人恼羞成怒,道:“一个破壶,值个屁的钱!”
“你怎么能这样说!”屋主生气。
苏进打量着对方,唇边噙上了一丝冷笑,淡淡地道:“再怎么不值钱,也是明货,总之你们从墓里带出来的赃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