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进醒来的时候,只听见了房间里嘀嘀哒哒的仪器声。
更远的地方似乎有人小声的说话声,它隐隐约约沉在他浑噩的意识里,像是水下听见的声音,发出咕咚咚的闷响,完全听不清究竟是在说些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四周。
头脑仍然有些昏沉,但他还是看清了周围的情况。
毫无疑问,他是在一间病房里,是一间重症监护病房。
很多管子插在他的身上,监控着他现在的生命指征,把药水一滴滴地输入进他的体内。
脑子渐渐清明,他这才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情,心里立刻一紧。
飞机被拦下来了吗?文物被留下来了吗?
对了,在他昏迷之前似乎隐约看见了贺家的身影,那是错觉还是真实的,他安全吗?
一大堆问题涌进他的脑海,他的手指动了动,但身体毫无力气,连坐也坐不起来。
这时,一个护士推开门,随随便便地看过来,立刻轻声叫了起来:“病人醒了!”接着快步走进来,想要调整他身上的各种药水和仪器。
她的动作训练有素,绝对不慢,但还有人比她更快。
三个人迅速走了进来,脸上戴着口罩,身上穿着蓝色的无纺布衣服,苏进的目光移过去,一眼认出他们的身份。
走在最前面的是岳云霖岳教授,最后面的是修之,中间那个人……却是周景洋。
这两个人同时出现在这里,苏进的心跳顿时加速了一些。
护士抬头看了一眼心跳监测仪,眉头一皱,转身对三人道:“病人刚刚醒过来,情况还不太稳定,随时有再次出血的可能。你们可以跟他谈话,但要注意方式,不要让他太激动了。”
岳云霖连忙点头,她快步走到苏进身边,似乎伸手想要去握他的手,但又有些犹豫地停下了动作。
苏进被她这个动作提醒,隐约记起来,在自己醒过来之前的漫长时间里,似乎的确有感觉到一个人一直握着自己的手,轻声对他说话。
他对着岳云霖露出一个笑容,岳云霖回以一笑,不知怎地又有些动容,侧过去捂了捂脸。
周景洋走到岳云霖身边,他从初见面时起就一副天老大老子第二的表情,此时却也同样动容,一时间没有出声。
于是反而是走在最后的谈修之先开了口,他说:“你被人从身后刺中,刺破了脾脏,引发大出血,造成休克。由于出血后短时间内大量运动,伤势加重,一时陷入危险。周伯父专门安排了名医为你做了脾修补术,手术很成功,生命指征暂时恢复正常,但还需要一段时间的休养,避免再次出血的可能。”
苏进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他眉头一皱,有些着急地问道:“我什么时候可以下地行动?”
现在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就已经想着下地行动了?
周景洋同样皱起了眉,张了张嘴似乎想要斥喝,但谈修之的声音已经先一步响起:“不用担心,你现在觉得身体虚弱,是大量失血之后的后遗症。如果一切正常,你三天之后就可以下床少量活动,一星期后就能离开病房,两星期后能出院了。”
苏进盘算了一下时间,这才松了口气,轻声说:“那应该还能赶得上……”
周景洋皱眉斥道:“再重要的事情,有你的身体重要吗?有什么可急的?”
苏进正在跟谈修之说话,被他这句话打断,这才抬起头看向他。他的声音平静,从心跳监控仪可以看出来,甚至他的心跳也没发生什么变化。他对周景洋说:“谢谢周先生的关心,但是这是我的事情,我有我自己的打算。”
不知是他平静的表情还是疏离的话语激怒了周景洋,他瞬间忘记了护士刚才说的话,瞪起眼睛道:“你的意思是不关我事?我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你老子!”
岳云霖立刻站了起来,阻止道:“周景洋!”
这是周景洋第一次在苏进面前正式提到这件事情,然而苏进的心仍然如同磐石一般稳定。他看着周景洋,说:“我是福利院出身,并没有父母的存在,周先生应该是认错人了。而且……”他甚至笑了一笑,道,“就算是父母,这也是我自己的事情,我的身体、我的人生也应当是由我自己支配的。”
岳云霖把周景洋推到一边,眼神复杂地看向苏进,说:“我们并没有打扰你的意思……”
面对着她,苏进的表情温和了一些,他非常诚恳地说:“半个月之后的事情,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必须要去不可。”
岳云霖说:“你已经下定决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