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母淡淡提醒:“你年纪可不小了,别再胡闹啊。”
“我哪有?”陆崇文还是笑。
“你就给我装糊涂吧……”陆母说,“你过去那些事我不管,现在就该收收心结婚了。”
“我跟谁结啊?”陆崇文只觉得这事儿可笑。
“你认真谈一个不就有了?”陆母简直能被他气出病来。退一步,她说:“实在不行,就你原来的那个……”
“妈!”
陆崇文摸出烟,有些不耐烦,眉心轻蹙着,将烟在桌上顿了顿,他又收回去,“今天到底什么事吧?”
陆母瞪他:“那卫家小姑娘不是刚高考完吗,正好送她出去。”
无可奈何叹了一声,她又说:“外面那么多闲言碎语,你不在乎,咱们家也受不了,这几年你爸在外面可难办着呢。”
“就这啊?”
陆崇文眉眼仍是懒洋洋的。
他漫不经心的说:“我得回去问问她的意思。”
“你还没闹够?!”陆母有些生气。
默了默,陆崇文平静的说:“妈,这是我跟她的事。”
陆母也平静下来:“崇文,妈跟你说一句,人家小姑娘才十八岁,刚成年,还有喜欢的男孩,指不定心里怎么恨你呢,你不可能留她一辈子!”
陆崇文笑,笑得很淡。他说:“妈,我没有想要留她一辈子,我只是想……”
他只是想用自己这一辈子来赎这场罪孽。
这场罪无望而孤苦,只属于他一个人,与卫薇无关。
也许她一直恨他,从来没有真正看他一眼,她就是个孩子,陆崇文不会计较。
也许她想要离开,他就送她去自己力所能及的地方。
也许她将来会嫁给别人,他也会尽力帮助那个娶她的男人。
陆崇文从来不是一个高尚的人,只是因为她是卫薇,他才愿意这么做。
卫薇的人生,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闯入者。
他只能陪她走一段路,剩下的,他希望卫薇自己能走的更稳、更好。
*
卫薇回去的那天,到的很晚,陈曦顺路送她到楼下。
一下车,卫薇就看到陆崇文——
在楼下抽烟。
身上还是上班时的衬衫和西裤。
路灯下,眉眼清隽。
卫薇怔了怔,走过去,说:“崇文叔,你怎么在这儿?”
刚一走近,卫薇就往后躲。
这人身上没有酒味,却有一股呛人烟味,不知抽了多少烟。
卫薇直皱眉:“熏死了。”
陆崇文笑了笑,揉她的脑袋。
他掐灭了烟,接过她的背包,两个人一起并肩回去。
暗沉的夜里,他忽然想牵她的手。
可是陆崇文没有。
卫薇嫌弃他身上烟味重,离得远远的,一回去就轰他去洗澡。
再出来的时候,陆崇文头发湿漉漉的,用毛巾擦得略微凌乱。他每次穿宽宽松松的体恤衫和长长的休闲裤,站在晕黄的灯下,整个人会显得格外年轻。
卫薇那会儿正盘腿坐在沙发上,啃着苹果看综艺节目。陆崇文敲敲她的脑袋,随手将电视关了。
“干嘛?”卫薇不高兴。
陆崇文说:“跟你谈谈人生。”
卫薇以为他在搞笑呢,谁知道陆崇文一本正经坐在对面,陷在沙发里,满脸严肃。
严肃的,有点不像平时的他。
在男人这样肃穆的注视下,卫薇连苹果都不好意思啃了,她讪讪地望着陆崇文。
“崇文叔。”她喊他。
陆崇文问她:“想过以后吗?”
卫薇摇头。
陆崇文又问:“学什么专业、考什么学校呢?”
沉默一会儿,卫薇还是摇头。
其实这个问题她想过的,在她陪陈曦出去采风的那段时间。
那个时候,每个人几乎都在犯愁填报志愿的事。
猴子给她打电话:“卫薇!卫薇!你打算报哪儿?准备学什么?”
卫薇那时候说:“没想好呢。”这是实话。
猴子也是。抱怨了一会儿,又叽里咕噜的聊了会其他人的动向。轮到付嘉的时候,他笑的很坏,说:“卫薇,你是不是打算跟付嘉报的一样?”
陡然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卫薇还是顿了一顿。
少年单薄的身影烫进心底,不知何时,又悄悄浮现出来。
摸了摸耳钉,她说:“没有。”
猴子才不相信。他八卦道:“付嘉这回考得真好,全市前十!居然没有报清北,而是去了……”
猴子在话筒那边絮絮叨叨,说着卫薇早就知道的那个事实。
付嘉终究还是去了南方。
去了那个她犹豫之间本想要跟他一起去的城市。
有一瞬的安静,卫薇听见自己问:“他报的什么专业?”
“法学。”猴子说。
又说:“也太诡异了,班长好端端的学这个专业干嘛?”
……
卫薇眨了眨眼。
对面,陆崇文继续问:“感兴趣的方向有么?”
卫薇仍然摇头。
陆崇文蹙了蹙眉:“那你以后准备做什么?”
这一次,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卫薇回答说:“挣钱,还你。”
她说的无比认真,还有一点虔诚。
听到这四个字的那一瞬,陆崇文心像被什么捶了一下,是疼的,疼的好难受。
卫薇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果然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