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廷尧侧头,冷冷瞪了一眼谢祖恒,骂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畜生!”
这一声看似骂那婆子,实际上狠狠抽了谢祖恒一记耳光。谢祖恒面色赤紫垂下头,堂堂一品中堂,在老父面前也如此的没有颜面。
流熏讪讪的垂手而立,不敢抬头。心里暗想,继母在人前是个规矩守礼谨慎的人,如今不知作何感想。
婆子被拖下去的哭嚷声犹绕在耳边,屋内一片肃静,喘息声都可闻。流熏偷眼打量祖父的面容,憔悴疲惫中透出几分无奈。
四爷急出一头汗,急着跺脚书归正传说,“若不是六殿下,那就无人可举了!六皇子如今声势如日中天,日后若是他当了储君,岂会放过谢家?”
“如日中天?天上如今只有一个日,岂能容下双日当空?”流熏斩钉截铁地说。
若是一切同前世一样,皇上贸然让百官举荐太子不过是出于一时愤慨,让那些仍对废太子心存死灰复燃侥幸的太子党断了那份心思。
可皇上并没料到,太子这棵大树一倒,原本栖息在树上的鸟雀呼啦啦四下飞散,竟然几乎都被六皇子这棵大树招揽了去,偏偏那势力之大,盘根错节,把持了朝纲,可比太子的荒淫无能更令皇上忌惮。如今皇上身体健硕,能因太子不孝的一句“我当了三十年的太子”毕露迫不及待登基的野心而龙颜大怒,寻了把柄伺机废了太子。岂能如今对潜藏更深处的危机视而不见。
“父亲,君威难测,不如,去试探一下皇上的口风?”谢祖慎提议道,眉头微颦,显出几分迟疑。如今行在刀锋上,事关家族荣辱,一分一毫都不得错的。
“不妥!”谢祖恒摇头反驳,“皇上既然命百官举荐太子人选,就是要看看百官举荐何人。”
老太爷的手指依然叩了桌案不语。
丫鬟秋彤送进一盏香片,香气扑鼻,赞许的眸光深深望了一眼流熏。流熏接过茶,微开了盖碗匀匀漂浮的茶叶和那乳白色的花瓣。
流熏偷眼望了祖父,祖父望着那青花瓷盖碗,目光呆滞在上面。
流熏抬眼问秋彤:“秋彤姐姐,这茶,刚才那盏就不见祖父喝,怕是新茶不合口味吧?”
秋彤谨慎地说:“是老爷子要执意换掉常饮的阳羡雪芽,说那阳羡茶虽香气清幽,毕竟须得配了惠山泉的水来烹煮才有原本芬芳冠世的味道。如今府里连玉泉山的水都混不上,不如喝香片,遮遮井水浊气。”
祖父迂腐,不知又是什么事儿令他老触景生情,连品了十余年的茶都废了。
“天子须尝阳羡茶,百草不敢先开花。”流熏吟吟笑道,“好茶毕竟是好茶,一时难觅可替代的佳品,反不及不换,毕竟是喝了十余年了。权且忍忍,再花些心思慢慢去找寻可意的茶去,总不能不喝吧?”
她眸光幽幽地望着祖父,待祖父定夺。
谢廷尧神色一震,眸光敛做一线微有惊讶地望着流熏,寻味片刻,俄而,他哈哈大笑,推开流熏手里的茶盏感叹:“果然是我的熏儿,甚知我心。还是泡那阳羡雪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