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幽冥诡域,到头来都是算计。
总而言之,这样的安排虽然不如青城派全占来的爽快,却兼顾了自家首尾退路,至少不会全军覆没于白莲教的算计之中。
可江闻哪里是会吃亏的人,转身后立马嘿嘿冷笑,决定给对方添个堵。
“我再好心提醒一句,今夜不止一方人在找这里,你们此时分兵是很危险的事情。”
黑白无常沙哑嗓子说道。
“师父武功已湛于心手……”
“游而不击绝不会有事。”
看到两人这个坚定,江闻也就不再赘言,将注意力挪回到这条景色晦暗不明的巷子。
幽冥巷中林立着座座古旧牌坊,以模糊消琢的文字、苍凉剥落的立柱,低头看着穿行的不速之客。
天涯不远横门深,衡门之内天涯路,巷中单调重复的形景,让这段不长的路似乎怎么也走不到尽头。古人说黄泉幽冥之路无法退转,想必也和这条巷道一样空空荡荡,令人绝望。
和两兄弟不同的是,江闻只要察觉身后黑白无常还是紧紧跟着,让江闻感觉自己就是阎王出巡,巷子里原本阴森恐怖的氛围都变得如鱼得水。
三人依靠着微弱的灯火看去,两侧高墙果然已经颓圮斑驳,斜挂的马鞍墙在漆黑天幕上划出一条朦胧切线,让缁天微碧、青瓦更黛,眩眩然如同变化万端的几何图形,望之高天只觉得目迷神摇。
寻常墙院江闻靠轻功跃身就能登上,但幽冥巷中的高墙湿滑无比,很难找到借力攀登的凸起,更不要说翻过墙院进入内庭,只能徒劳地漫步于走之不尽的古巷。
眼花缭乱之间,巷子忽然就走到尽头。
道路尽头是一座封闭倒塌的木石建筑,二层小楼从中间垮塌,彻底挡住了巷子的前路,高耸的墙面也忽然消失不见,断绝在一个本不应该消失的地方。
三人大梦初醒般悻悻然地掉头转回,却忽然听见高墙之中响起了一声尖利无比、让人牙酸的声音,似乎有某个潜伏在黑夜中的巨兽在梦呓中磨牙咬齿,沉醉于一场血腥残酷的美梦之中。
常氏兄弟的身形剧震,迅速背靠着扫视四周,双眼一刻不停地紧盯高墙之上,随时准备看到一张只存在于志怪中的崎岖怪脸、狰狞利齿探出其上。
可江闻依旧无动于衷,在克服了最初的本能紧张后,他表现得格外冷静,反而将耳朵贴紧颓墙,似乎想从惊骇万分的声音里听出人声。
巧合的是,随着巨声此起彼伏,另外似乎有一股狂乱的力量在愤怒地抵抗着,尖叫着对抗什么,竭尽全力地、迫切万分地想要找到并杀死“敌人”。
听得见却看不见,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这让幽冥巷中的三人都出现了一种错觉,开始移情于可以眼见到的某些事物,譬如苍白到如同浮肿死人皮肤的墙体,青紫到如同浸润期尸斑的苔莓,又比如横亘在不远处夜空的一颗颗霜星。
就在南边低低的山峦上,寒星依旧那么邪恶和怪诞,从黑漆漆的穹顶之上洒下星光,像一双双监视着世间的眼睛,又像是试图向传递某些奇怪含混的信息。
一条看不见尽头的巷子,两座没有大门的院子,阵阵找不到源头又无法停歇的声音,幽冥巷中寻常景象变得极为诡异,湿气悄然漫延下,开始连不远处的人影都看不真切。
常氏兄弟对视了一眼,都察觉某种冥冥中的力量在巷子里作用着,试图让他们相信眼前的一切,都存在着某种超越自然物质的联系。
就在常氏兄弟迷乱的眼神之中,江闻身影逐渐恍惚。
宛如被神怪遮挡住了身影般,江闻投射在一座座古老牌坊掩映的影子里,忽然失去了颜色,身影也就此凭空消失,消溶在了凛凛夜色的最深处……
让人牙酸的声音就此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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