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泛尽却山行(1 / 2)

松溪县因横穿全境的松溪水而得名,据《建安志》记载。“闽之山水,闻于天下,建郡之松溪又甲于闽中”,沿途风光自然是令人赞叹。

江闻一行人逆流而上,只见沿河两岸生乔松,百里松荫碧长溪,而目之所及每到一处山头,似乎都能见到有寺庙宫观、庵堂精舍起建于风景秀美之处,散落在松溪山水间,突兀起飞檐翘角熠熠生辉。

“江掌门,这地方荒山野岭的,你打算到哪里过夜呀?”

袁紫衣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她眼看着江闻赶着车拐进一条荒僻小径,路上行人愈发稀少,怎么看都不像通往县城的模样,刚才明明有一处颇为规整的「湛卢书院」,可江闻却熟视无睹地忽略了。

江闻赶着马车,正专心致志地辨别着方位,敷衍道,“这条是去往湛卢山的捷径,咱们这次时间紧迫,只能住在山上了。”

所谓的出行,如今变成了从一个山头跑到另一个山头,这在本对出行抱有相当期待的袁紫衣眼中,实属是明珠暗投,况且一路上她都是在车船上昏昏欲睡,也根本不像是有用武之地的样子,这就让她不禁腹诽了起来。

“江掌门必然有他的用意,不要打扰他了。”

严咏春弱弱地为江闻辩解,却只换来了袁紫衣的一个白眼,而骆霜儿则颇为好奇地打量四周景色,毕竟对经历过了鸡足山阴原始雨林的她来说,这种程度的荒山已经不在话下了。

不久之后,马车终于抵达了终点,那是一座鱼鳞压顶,四角飞檐的古庙,庙门东侧墙上则嵌有明崇祯元年碑刻。

如果只看山门,这里俨然一座深山丛林,不论投宿还是礼佛,都为上佳之选,然而历经风霜嵬然不动的墙瓦之上,却深深地布满了烟熏火燎的痕迹,所有木质构件已化为飞灰,显然早就毁坏于某场兵燹灾劫之中了。

“这座湛卢禅院就是此行驻地了,大家就在此地稍作休息不要跑远,等到天黑指不定会有老虎出没,要是被不小心叼走可就麻烦了。”

江闻对着傻眼的袁紫衣说道,“怎么了紫衣姑娘,咱们都是江湖人士,风餐露宿该习惯了吧?还是你对住在庙里,心里有什么芥蒂?”

袁紫衣果断地留给他一个后脑勺,决定今晚在马车上睡觉,而她的反应全然影响不到江闻的心情。

江闻此番出行,正是为了追寻剑迹而来,脑海中率先拼合的事物,便是他手上持有的几个线索——作为一名训练有素的挥犀客,江闻自然不再像新手那般拘泥于形式,而是有着自己的一套方法接近真相。

多年之前,江闻与林震南押镖走商,夜间行船正途径延平津,就曾与江上的渔民商船,一同目睹过数丈龙蛇交盘于水下,光彩彻发曜日映川的奇景。

据当地人解释,此景经常可见,乃是由两晋之间的古剑入水之后,幻化所成的蛟龙之影,千余年来屡显灵异,每至阔旷无人辄有所见,但下水探揽却又一无所获,正是当地「双剑化龙」的妙景。

【……及华诛,失剑所在。焕卒,子华为州从事,持剑行经延平津,剑忽于腰间跃出堕水,使人没水取之,不见剑。】

这段源流乃根据《晋书·张华列传》所载,显然是指豫章人雷焕见天际有剑气冲霄,遂寻得得雌雄双剑之事,其中雄剑被赠予西晋司空张华,雌剑留在雷焕身边。

但在此之后的记载,就变得莫名模糊了起来。

根据史书记载,雌剑最后传于雷焕之子雷华的手中,遗落在了眼前这片风平浪静的延平津中,自此从历史长河中消失不见。

可如今的江闻经历幔亭峰之事,,已经从虚蜃之螺处知晓了更多当初的秘辛,当年西晋司空张华除了派雷焕到江西寻剑,更托他找来了一位无名侠客,意图湮灭王莽头中不该存在于世上的东西,此后白虹贯日壮烈激昂,千载之后犹然鼓舞。

可问题偏偏就出在了这里。

无名侠客最后所持的古剑,乃是汉高祖斩蛇赤霄白玉剑,如今正在江闻的手里。

白玉剑原本的出处,应该是与王莽头颅一样珍放在在西晋皇家武库,为此司空张华不得不自导自演了一场“积油满万石,则自然生火”的大戏。

为了掩饰细节,张华在《博物志》里都故意提起,晋武帝泰始年间武库也失过一次火,原因也是储油太多自燃的,令人莫衷一是,最后就连张华防备的是谁,也是众说纷纭。

然而纵使这把剑历经千年锋利如初,却并不见得无可替代,至少江闻手上的湛卢剑、陈近南手中的巨阙剑便堪堪可敌。

为此江闻一直心中存疑,当初雷焕已然寻得神锐无比的雌雄宝剑,为何张华还要费尽千辛万苦地偷出高祖剑?

而那把雄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张华持之以恒地佩戴在身边,直至西晋灭亡流落到了不知何处。无独有偶,雷焕作为丰城令掘狱屋基得宝剑,应为公元291年左右,再等到永康元年赵王司马伦发动政变,张华被杀害,已经是公元300年,时间跨度不可谓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