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脸隐在半明半暗中,樊江宁仍未看清她的脸,便接着先前的话头说下去:“要比惨,我可比你惨多了。”
他开始一项一项细数:“你看你,好歹还有前男友,虽然他听起来像是个混蛋。可我呢,当了这么多年的单身狗……前段时间好不容易回一趟国内,想找找初恋,最后也没联系上。工作没了,读了快二十年的书,没想到最后被人扫地出门,执业资格被吊销,全美国都再没有一个老板会要我……昨天又被人偷了钱包,我现在身无分文,连回美国的机票也买不起,明天打算去酒吧老板那里应聘服务生……你哪有我惨?”
楚洛轻轻呼出一口气:“真的好惨。”
“就是!”樊江宁来了劲,“看看我们两个,应该跳楼,噢不,是跳塔,该跳塔的明明是我!”
楚洛终于笑出来:“那你为什么不跳?”
樊江宁觉得难以置信,夸张的捧着心口一脸受伤状:“我刚救了你,你却问我为什么不去死。”
楚洛没有接话,突然不着边际道:“其实我知道,你们心里都是怎样看我的。”
樊江宁:“……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是啊,还能怎么看,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小姐,什么都不缺,人生没有其他的追求、也没有其他的负累,所以一点情伤都会要死要活。
生得轻松,死得容易。
楚洛没再说话,过了几秒,又轻声道:“其实我来过这里四次……”
话音未落,樊江宁不由得瞪圆了眼睛,猛烈地咳了起来:这是有多想死,居然自杀了四次?!
楚洛没理会他的激烈反应,自顾自说下去:“之前的每一年,我来到这里,都是想要和他告别。”
是真正意义上的告别。
乌斯怀亚是她与陆琛之间最甜最美的回忆,仿佛花事极盛,再往后,一切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灰败下去了。
之后的每一年,她都回到这里。
告别过往那段岁月,告别求而不得的爱人,告别那座囚住她的心牢。
她尝试过,努力过,挣扎过,只是在没有做到后自暴自弃了而已。
楚洛仰躺在地上,目之所及处是一片浩瀚星海,这里空气纯净、大气层稀薄,是观星的最佳地点。
最南端的天空上,有一颗极其明亮的星,闪烁于夜空之上。
无端端,楚洛就想起来,很小的时候,父母带她去十方普觉寺。
她轻声开口:“我五岁那年,有高僧替我看骨,下了八个字的判语。”
樊江宁来了兴趣:“什么判语?”
楚洛不语。
她以前从未信过命数,可却发现那两句判语,在后来的这些年里,居然一一应验。
她被禁锢于那八个字中,无法挣脱。
这样的日子,似乎没有尽头。
“我要回去了。”楚洛站起身来。
“说话说一半,吊人胃口……”虽然嘴里不满地咕哝,但樊江宁还是跟着站起身来。
“等等,我拍张照片。”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小声咕哝,“差点忘了。”
说完,他便从口袋里拿出个拍立得来,又从贴身口袋里摸出一张很小的照片来,约摸只有一寸。
他举着那一寸照,齐平放在脸边,按下拍立得,“咔嚓”一声按下快门。
不一会,拍立得里照片出来,他欣赏了几秒,然后将两张照片一齐塞进兜里,拍拍外套,“走吧。”
他一边下楼一边嘟囔:“你好冷漠,都不问我刚才在干什么?”
“……你在干什么?”
他笑眯眯道:“我的ie对这里心心念念,我要在这里和她合张影。”
“……”楚洛忍了忍,还是没将那句“你的ie还健在否”问出口。
从灯塔里出来,樊江宁探头探脑看了一圈,似乎是在确定方位,“……等天亮了我就过来捡钻石。”
楚洛没有接话,继续往前走。
正是约定时间,先前的那条船停在岸边等候。
樊江宁问:“你住哪里?”
楚洛说:“到了岸把我放下就行。”
见她不答,他又自顾自说起来:“我就住在那个家庭旅馆里,你有空来找我玩呀。”
楚洛略略转过身子,见她这副反应,樊江宁哈哈大笑:“难道你也住那里?你看你还不好意思什么!”
家庭旅馆是一栋三层小楼,从外面望过去,大部分房间的灯都熄灭了。
进门处亮着一盏昏黄的顶灯,是老先生的侄子在值夜,看见俩人进来,他打了声招呼:“明天早餐有伊比利亚火腿,一定要来尝尝。”
樊江宁道了声谢,又转头看楚洛。
此刻借着昏黄灯光,他终于看清楚洛的脸,不由得愣住。
他见过的美女不算少,过去几年他都住在洛杉矶,见惯野心勃勃来到好莱坞闯荡的各色美女。
可即便这样,眼前这个女孩的相貌仍然是极为出众的。
不过樊江宁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他轻咳一声,想要自我介绍:“忘了说,我叫……”
楚洛也转头看过来,脸上神情却在视线触及他脸庞的那一刻骤变。
樊江宁眼睁睁看着眼前这个漂亮得惊人的女孩面无表情的脸上起了薄怒。
她盯着他脸庞数秒,然后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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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洛认出眼前这个人了,更确切地说,是认出了眼前这个强.奸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