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明显有所隐瞒,但她既然已经选择了隐瞒,老太君便是再查,也对府中没有半分好处。
荣烈怜惜地看想明思,明思察觉他的目光,淡淡噙笑几不可查的摇首,示意无碍。
她本是个冷情之人。
对三夫人也谈不上多深的感情,三夫人如今对她虽是一片慈爱之心,但明思经历众多。对这种身份转变后的得来的亲情并无多少珍惜。
没有投入太多感情,自然也不会太过受伤。
老太君这般处置,让明思终于安心。
“好了,老三媳妇需要静养,都下去吧。”老太君挥了挥手,又看向三夫人,“你也莫想太多,把我的话听进去。若真想儿女好,顾好自个儿身子才能让他们心安。”
三夫人含泪,颔了下首,目光依旧依恋的看向明思。
三夫人的目光落在旁人眼里是依恋不舍,可明思却感觉到里面有一丝愧疚。
她朝三夫人微微一笑,福身一礼,“三婶好生将养。”
言毕,又朝老太君三老爷一礼,“我们今日会留在府中,若是有事,遣人传唤就是。”
三老爷此际也不能再有言,只轻轻颔首,较之方才,面色也算好了不少。
老太君颔首一笑,“你们小两口同我一道出去。”
明思应下,上前扶住老太君,四人一起出去了。
走出院门,老太君长长叹了口气,“六丫头,此事你莫要怪你三婶他们。”
老太君接到禀报,并未即刻前来,而是寻了紫萤来问话清楚。她是睿智之人,自然了解府中各人的性子。
三夫人虽是一心想认回女儿,但说三夫人被明思不认母伤痛自尽,她却是不信的。
她了解三夫人,也信明思行事的分寸。
进房一看众人神色,心中便自有衡量。
明思微微笑了笑,“老祖宗,我明白的。”
“家和万事兴,家吵步步败。”老太君唏嘘,拍了拍明思的手,“你如今也是当家主母,需记一句,退一步自有海阔天空。容得容得,一时吃亏却终究会长久得益。五丫头……她若不悔改,终有她的落处。可你们毕竟是姐妹,这个落处却不是你能给她的,明白么?”
明思默然片刻,“既有老太君此言,只要她不伤我身边之人,我且容她三次。”
秋池、今日……已经两次了,再有一次,必不再忍。
老太君听后无言,长叹息。
此际三夫人的寝房中,三老爷也有些心神俱疲。
送走了老太君,三夫人眼眶湿润的沉默了一会儿便让他们离开。
三老爷颔首离去。
纳兰笙低低劝慰了两句,三夫人无声闭眼,也让他走。
纳兰笙见状心里也不好受,也只能默默退出。
方走到右侧抄手游廊,明汐便急急追了出来,“笙弟等等我,我们一道走。”
纳兰笙蓦地停下步子,却未立即转身,垂眸须臾才缓缓转身,面色却是极冷,“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我们不会同路。”
明汐面色倏地一僵,下一瞬便红了眼眶,似若欲泣,“是六妹妹害娘伤心受伤,笙弟如何能对我如此?”
“是六妹妹么?”纳兰笙冷冷轻笑,俊秀的面容上寒霜一片,“此事最清楚的不是你么?我不是父亲也不是三哥,你同我说这些却是无用!母亲受伤,你本该第一个让人请大夫,为何只拉着春妈妈说那些废话?你做过什么,你心里有数就是!”
“笙弟——”明汐睁大了一双凤目,似委屈之极,“那时我心乱,又被吓住,如何能想到那般周全?娘眼下不是好好的么?我是你的亲姐姐,自幼我们俩便是最好,笙弟你冷落我这般久,我也不怪你打我那一掌——你就不能多记些咱们姐弟的旧日情分么?”
“情分?”纳兰笙蓦地冷笑,眸光更冷,直直看着明汐,直到她身体无意识的一缩,纳兰笙才一字一顿的低声,“自你交出龙符那日,你便不是我亲姐!自秋池身死那日——你于我,便连路人也不如!”
明汐悚然一震,呆愣一瞬,方想出言狡辩,纳兰却不再给她机会。
袍袖一甩,转身大步而去,挺直的背影,未有半分停顿。
明汐僵硬的面呆了半晌,心中惊疑不定。
那事过后,并未再听到有人提及,她自以为已经瞒天过海。
可是今日纳兰笙和明思的态度……
明汐心中顿生一丝慌乱。
明思回到鸣柳院,四夫人果然不安。
明思在路上就想好了腹稿,只说三老爷是为着太学的事儿想请她让荣烈帮手一二。不方便直接同荣烈说,故而才想借她的口探问。
荣烈也跟着一旁掩护接口,四夫人本是极单纯的性子,听女儿女婿都是一口说辞,那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惟有四老爷深深看了夫妻二人一眼,最后倒也无话。
明思也想不到更好的说辞。
若提三夫人摔伤,那三老爷也该寻荣烈同去不会只寻明思一人。
而明思前脚走,三夫人后脚就摔伤,这也太凑巧了些。
至于三夫人的伤情,明思相信纳兰笙会妥善处置消息,即便是传出来,也只会是身体有恙,而不是意外摔伤。
听得明思今晚安歇娘家,四夫人自是高兴,忙不迭的就让蓝草吩咐厨房多做些明思荣烈喜好的菜式。
一家人和和乐乐的吃一顿团圆饭,又坐着喝茶闲话。
外间飘飘洒洒地落起了雪花,四夫人关切的问明思身体。
四老爷如今身在官场,早已听闻荣烈为明思寻药一事。听得四夫人提及明思身体,也忍不住开口问荣烈情形如何。
荣烈这才道,只差一味七色花便可凑齐药方中的药材。
四夫人自是喜不自胜,只念“山神保佑。”
归女丸有望制成,这个消息对四房众人无意是个天大喜讯。一时间,气氛更活络几分。
四夫人沉吟片刻,忽地抬首,“你祖姥姥曾提过一句,七色花不孤生。但凡头年生了,来年同地必再生。即便有差也不会超过十里范围。你们查访时可多问一句,若是有人之前在何地见过,倘若间隔不长,便可故地一寻,或能有获。”
七色花不孤生?
荣烈闻言神情一震,“岳母此言当真?”
四夫人颔首,又仔细回忆了下,“当年我年纪小,不过确是记得有这么一句。”
阿刁见荣烈明思神情,心中一动,“妹夫可是有这样的消息?”
荣烈长长吐气,看了明思一眼,眼底一抹激动难抑,“岳母此言真真大吉,我们年初便在大雪山采到过一株七色花!”
如今虽不能肯定早前明思采到的那株七色花是头年生的还是次年跟生的,但无论如何,这总是有了一半的希望。
荣烈如何能不喜?
明思心中也有惊喜,不过毕竟还有一半可能失望,她也未表现得太过明显,只怕届时荣烈失望。
“采到过?”四夫人却惊诧了,“既是采到过,如今为何还缺?”
药方中那十几味最珍稀的药材皆是一株的量便可足够,一次可制成归女丸三颗。既然有一株了,怎么如今还要寻?
四夫人这一问,荣烈却赧然了。
明思冲四夫人撒娇一笑,“女儿那时不方便,未有用冷玉盒保存,后来那花便败了。”
十几种珍稀的药材各有药性,保存方式也不尽相同。或用木盒,或只能用棉布,或是用玉盒。
明思当时仓促,没有先备得冷玉盒也属清理当中。
四夫人不疑有他,只深深惋惜心疼。
四老爷阿刁蓝星三人却不大信明思这般蹩脚的说辞。明思是何等细腻的心思,这般珍贵的药材即便当时未有合适的方法存放,肯定也会第一时间想法子弄来冷玉盒保存,怎会眼睁睁的浪费这么珍贵的药材?
荣烈自是明白明思的用意。
那株七色花的去处实在牵连太多,明思不愿让他在亲人面前为难,故而还谎言相瞒。
他也看出了四老爷三人的不信,但此事实在不能详尽解释,他只能朝四老爷歉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