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次,他们居然是在一片改建成摄影棚的仓库区旁的小茶馆见面。len坐下的第一句话就是:“今天只能长话短说,我还要工作,抽不出太多时间。”
聂铮稍觉意外,“你在这儿工作?”
len说:“保镖。”
即使对方坦诚,聂铮也没多问,很快进入正题。
鉴定师拿赵老爷子的钱笼了一帮子人,道上人称,任三爷。这些年,就算没有老爷子的指示,任三也不是没有对人出手。既然已经成为组织,那么,这帮人在道上就不会没有名声,有名声,就给了他们动手的方向。
len说:“进展不错,按你的方案,我们这边已经在他们内部拉上线头,现在的情况是,人走茶凉,受了赵老提携的也只是那位任三爷,他手下的人跟赵家可没什么旧情。”
从内部击破,这是最好的办法,聂铮说:“继续。”
len说:“坦白说,就是要让他们进行一场权利变更,任三的干儿子现在急着上位,可一直被任三压制。”
聂铮直接问:“逼供?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len说:“没那么容易,任三很警觉,想要把他们内部亲他的那一派收拾干净,给我三个月时间,让人心发酵这回事你应该懂,想要彻底解决,就急不得。”
这种事,聂铮不是不能让自己的人上,可是,效率不一定比对方更高。len做的是跟战争相关的买卖,其中也涉及军事顾问、安保、甚至情报。从len手下派出去的内线是职业特工的资质,对付那些人算是杀鸡用牛刀。但没关系,聂铮只求最快最彻底的解决办法。
当然,这次来,聂铮没有不通知童延。童延这天刚好也在拍绿布,按约好的时间,收工了就在茶室外头的车里等他。
聂铮和len一起出去时,len突然叫住他,“过一阵,说不定,我得请你帮个忙。”
虽然是交易对象,但交易对象未必不能成为朋友,聂铮很痛快,“只要我能办到。”
聂铮上车,童延眼睛还朝那糙汉子的背影望着,“哎?那不是齐厦的保镖吗?你跟他见面?”
聂铮俯身,给童延把安全带扣上:“齐厦?”好像明白len要请他帮什么忙了。
童延点头:“是啊。”
聂铮交待:“那是len,在任何场合”
童延立刻抢白,“懂,在任何场合,看见他就当没认出来。”说着就笑了声:“就算他没那层身份,我又不傻,能跟一个当保镖的说我认识你?”套近乎也得看对象。
“我认识你,”这句话,对明星说,算是夸赞。但对一个保镖说,等同于指着鼻子骂人家不适合干这行,毕竟,保镖的存在感越低越好。见面多次都让人记不住长相的那种尤其上乘。
人也是见得多才懂得多。童延自问,跟了聂铮这么久,他跟以前的自己越来越不能同日而语。
谈不上迁就,但既然他们已经在一起,他总是要慢慢适应聂铮的生活和社交环境。
而就是这天,童延第一次以伴侣的身份进入聂铮的社交圈:秦佑结婚了。
秦佑这婚是闷声不响地在国外结的,可对朋友们总要有交待,这天的聚会,就是带着自己的那位,在朋友们面前亮相。
秦佑的那一位也是个男人,名叫楚绎,也是混在娱乐圈的人,跟童延算是个点头交。
童延以前对楚绎不怎么注意,但这天下午就不能不注意了。他刚觉着自己比以前见得多,越来越能适应聂铮这一类男人的步调,比他见得更多,更能豁出去适应的角色出来了。
午饭,他们是在秦家吃的,这天还不止是楚绎亮相,这俩夫夫还收养了个五六岁的男孩儿,秦佑必定是有心正式把自己未来的继承人推到这些叔叔伯伯面前。
不用秦佑自己出声,楚绎就牵着孩子认了一圈人,对每一位的介绍都相当得体,真是,不服不行。
秦佑这一群世家子聊起来,楚绎打了个招呼,自己带着孩子出去了。一大屋子人的午饭,也是楚绎亲手跟阿姨一块儿做的。
童延突然想到,他也会做饭,但跟聂铮在一次这么久,他似乎只在某个他们俩落单到一处时除夕夜,给聂铮煮过一顿饺子。午餐很丰盛,菜端上桌的时候,他下意识地瞟了聂铮一眼,聂铮在餐桌下面按住他的手。
午饭过后就是下午茶,他跟男人们一起回到小厅喝茶,这些人的话题,他倒也不是听不懂,只是,即使聂铮不冷落他,他也插不上几句话,还是格局不够大。
很快,楚绎就进来了,靠在秦佑旁边听了一会儿,接着到他身边压低声音说:“童延老师,我们出去转转?”
童延正乐得走开,刚好聂铮也跟他说:“去吧。”他就真跟着楚绎去了靠花园的露台。
楚绎自己沏茶招待他,大概是怕他嫌孩子吵,把娃也支到花园自己放鸭子,开口说的就是他感兴趣的话题,“从雪阳快上映了?你最近挺忙吧。”
懂事吗?太懂事了,屋子人每个都照顾到,还把人照顾得身心舒畅,这服务精神堪比海底捞。
童延倒是想到另外一件事:楚绎前一段时间向公众宣布了自己已婚的消息,这怕是有息影的心,而且极有可能是为秦佑息影。
于是,聊过几句后,童延问:“你呢?你下一部戏什么时候开?”
楚绎笑起来很阳光,回答也很坦诚,“把手上这个已经约好的真人秀走完,我就退回去做幕后了。秦先生很忙,我得顾着点家里。”
果然啊,童延愣了。楚绎能做到的事,他自问做不到,男人怎么可以没有事业?
而且,饭前去洗手时,他似乎听见楚绎私下不是这么称呼秦佑的,当着他们的面,却一直敬称秦先生。
童延顿时想当着一群人的面,指着聂铮鼻子骂的自己
得,以后,不管生多大的气,可不能那样对聂铮了。
也就是他怔愣的瞬间,楚绎像是看出他在想什么,忙宽慰道:“主要是我们家情况不同,还有个孩子。这是个人选择问题,我本身事业心不算强,秦先生也比较放任。”
童延顿时觉得自己被秒成了渣。
此时,聂铮出来了,对他们说:“在谈什么?能给我点时间?”
这就是想跟童延单独说会儿话,楚绎立刻站起来,“把童延老师还给你。”
童延跟着聂铮去了花园,一直散步到紫藤花架下,聂铮低头看向他,“觉得闷?”
他思忖片刻,干脆直接问:“咱们总是聚少离多,你想没想过让我多点休息时间?就像楚绎那样。”
聂铮就问:“楚绎哪样?”
童延说:“懂事儿啊,像个贤内助似的。”
聂铮弄明白他在想什么,说:“秦佑性子冷,基本容不得身边有让他不舒坦的人和东西,足够懂事才能打动他。我又不是秦佑,你太懂事,跟我相敬如冰?”
是的,聂铮自律且宽厚。
童延高兴了,立刻扑过去抱住男人,“算你懂欣赏。”
正在此时,只听“啪”一声,童延眼光越过男人的肩膀,看见墙边花架上似乎有个什么东西朝他们这边射过来。秦佑家的花园,应该是绝对安全的地方,所以,此时,他们身边根本没有保镖,童延的第一反应,这是冲着他来的,在他头上悬了那么久的箭终于落下来了。
恐惧,正如从头顶压下的乌云,童延猝然睁大眼睛,但身体反应先于意识,他扳着聂铮的身体猛地交换位置,用自己的肉躯挡住了男人的身体。
有什么击打在他后胸,不算疼,童延惊愕的神色就僵在刚才那一秒,而聂铮此时也回过了神,大惊失色地抱住他,把他身子塞到自己和柱子间,“来人!”
聂铮的手摸在他背上时有些颤抖,童延眼珠子终于转了下,“我好像不疼”
童延这天穿的是一件薄皮衣,转瞬,聂铮似乎从他背后拔下了什么。这会儿,屋子里的人,包括他们的保镖都出来了。
聂铮神色已经完全淡定,只是脸色还有些发白,手摊开,掌心是个儿童玩具枪打出来的吸盘头塑料棍。
童延消失的力气顷刻全数回到身体里,脚也不软了,看着满院子的人,只想扶额,这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楚绎朝那玩具一看,歉意地说:“对不住,我不该给孩子买遥控枪。”
秦佑面沉如水,“把那熊小子给我带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