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良人(正文完结)(2 / 2)

红玫瑰啊,艳丽似火,让人望而生喜。

童延笑着问聂铮,“这是干什么?”

这么大的架势,莫不是真要跟他求婚?算了,管他热恋不热恋,聂铮要真开口,他就应了。

聂铮解释得很耐心,“忘了告诉你,len和齐厦在岛上做客,今晚,len要向齐厦求婚,作为朋友,我帮他做了些准备。”

童延笑意滞在唇角:“哈?”哈哈?别人求婚。

听见聂铮问,“有什么问题?”

他急忙摇头,“没,恭喜他们。”

这真是,自己造了孽,酸水漾成一片海也得往肚子里吞。

这还不是全部,天黑后,他随聂铮散步到码头,又瞧见工人们把大箱的烟花搬上了岛。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聂铮这朋友真是做到了底,站在原处看了一会儿,还不忘嘱咐管事的那位,“别错了时候,收到讯号再放。”

童延:“”

聂铮那天真是在暗示求婚吧?而他也是真的,都没想就拒了?是吧是吧?

童延这一胸闷就胸闷到晚上。

入夜,聂铮在卧室后院的小亭子支开了画架,童延冲过凉,就穿着他的睡袍,手肘撑着身体侧躺在榻上。

寂静的庭院,童延身上浴袍的花纹跟他的脸同样艳丽,在不甚明亮的光线下,整个人凝成了一副色彩绚丽的画。

聂铮的确在画他,站在他对面,神色十分认真,手中的笔下画布上细细描摹。

童延心却不那么静,从他这个位置极目远眺,只能看见远处靛蓝的天空,而求婚的人,去了海那边的岛上。

他忍不住问:“他们为什么要去那荒岛上求婚。乌漆嘛黑还招蚊子。”

聂铮目光一时落在他身上,动笔时则瞧着画布,一直没对上他的眼睛,但解释依然悉心:“岛上南北有两条河,因为土地矿质不同,河水颜色一绿一红。本来大不一样的水汇在一处流进海里成了一样,再不分彼此,原住民取的就是这个彩头。”

童延打了个哈哈:“有意思。”

他跟聂铮就是以云泥之差走到一起的!这求婚的去处难道不是更适合他们!?怎么就给别人了?

要完,他这次可能真把聂铮给得罪惨了。

他还年轻,可聂铮今年已经三十六了

突然啪啪几声,远处天幕,烟花次第绽开,瞬间,便绚烂到极致。童延忍不住抬头,任那璀璨的光华刺着他的瞳仁。

他挤出一丝笑,问对面的男人:“是他们求婚成功了?”

这样缤纷的烟火,聂铮像是完全没在意,注意力一直在他和画布间,“应该是。”

如何是好?这他妈该想点办法吧,不是,聂铮那天的话,他装没听懂,成吗?

童延嘴角笑僵着,问:“我可以动了吗?”

聂铮抬头瞟他一眼,眼神很快回到画布,“可以。”

童延把双腿先后放下,脚踩在地面,慢悠悠地朝着聂铮走过去。

装没听懂。好的,别人求婚闹得赫赫扬扬,他这还没着落的,想闹就该闹了。

远处,又是一阵劈啪,整个天幕被照得亮如白昼。

童延呵地笑声,强捏出几分凄切,“认识你的时候我十八,今年我二十三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是吧,他是真没听懂。要没那天的话,聂铮现在就是口口声声说着对他好,看着别人求婚都没表示。

你这个不负责任的负心汉!

聂铮真没童延会出这奇招,贼喊捉贼。

他眼神依然朝童延望着,神色相当平静,但沾着颜料的笔尖狠狠抖了下,笔下颜色瞬间花了。

他明明应该笑出来的,可是,童延究竟是专业的演员,这一笑,倒真的让他心里头生了几分亏欠。

是啊,童延跟着他,五年了,要不是他踯躅在先,失慎在后,他们早该有结果。

此时,童延抬手解开浴袍的腰带,薄薄布料从肩膀往后褪落,而后就这样**地站在男人身前。

先前那是表演,纯粹走脑子,但当童延把自己再次在聂铮眼前袒露无遗的时候,心里却又是真实的怅然。

也是,人生才有多少年,他们这一路走来不易。

聂铮瞬也不瞬地看着他,片刻,放下画笔,弯腰,拾起浴袍,裹住他的身子,郑重地问:“你想好了?”

童延连眼睛都不愿眨,风拂过时,男人专注肃然的神色在他面前有些模糊,“想好了。”

聂铮俊挺的眉,眉心缓慢压下,抬手,扶住他的双肩,幽幽地开口,“你面前这个男人非常强大,抓住的就不会松手。你一旦做决定,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以后,你的人生,没有离婚,只有丧偶。”

这种魔鬼似的控制欲和占有欲一直在聂铮骨子里,掩藏在绅士般的外衣下,一直极力克制,鲜少表露。

但在童延做决定的重要时刻,他却用了最激烈最扭曲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渴求。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可就算是这样,烟花灼目的光给男人的英俊的脸晕上一层暖黄,这一刻的聂铮,温柔入骨。

童延忽而笑了,“其他都好说,你不能做对不起我的事。”

天边盛放的流光笼着他们,也照亮这个多彩繁华的尘世。

聂铮语气非常坚定,“你知道我。”

是的,他们相遇前,聂铮在这个多彩繁华的尘世,三十载光阴,踽踽独行。最该在意他的人不曾给过他在意,这个尘世曾经给过他的爱,一份随生命逝去而终结,一份在终结前,已然变了质。

有人对他景仰,或许也有人对他惧怕,可是,从现在到以后,爱着他的,只有童延一人。

只此一人,便足矣。

聂铮明白,童延当然也明白。

童延开口时有些不自在,眼睛却亮晶晶的,“有戒指吗?没有就算了。”

可聂铮准备的,很显然不只有戒指。

这一晚,就在烟花绽开之前,遥远国度的某个城市,发生了一场黑道械斗,被赵老爷子寄予厚望的那颗暗棋死在内斗中。而在岛上的地下室,和信园的院子里,两位埋伏已久的杀手终于束手就擒。

云开雾散,天地一片清朗。

可是,次日,len居然得知,主人已经不在岛上了。

卢伯说:“聂先生去了加拿大,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我。请您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

len问:“突然去加拿大,出了什么事?”

卢伯微笑着回答,“不算突然,是喜事。”

喜事啊,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还有谁不明白。

聂铮最终还是给童延留了点余地,几天后,童延回国,无名指上多了枚戒指。

郑昭华看了,“啧,是订制,你们婚礼都办了?怎么不先给人通个气?”

童延说:“这是订婚戒指,这次去领了张证,得六个月内办婚礼,我才算是真正的已婚人士。”

想着郑昭华虐过他这落单的非单身狗,问:“你跟你的小丫头还顺利?”

郑昭华说:“别提了。”

童延呵呵笑,真的,叶琳琅的妈就是一只护崽的母老虎,十五岁的年龄差,她放心把心肝女儿交给郑昭华才怪了。

他拍拍郑昭华的肩,大舅子!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这一年的三月初,一场突如其来的倒春寒给帝都再次披上银装。

这不是童延第一次坐在颁奖礼的礼堂,但是,是他第一次入围最佳男主角。没有意外,跟他一起入围的还有计秋明。另外三位,都是老戏骨,周煜也在其列。

头一阵欣喜还不曾消散,最紧张的一刻来临,童延听见他名字再次响彻大厅时,脑子顿时抽空了。

真像是一个梦,期盼了那么久的梦想成真,可这一刻,又来得那么的不真实。

他是被郑昭华推着站起来的,从观众席到台上的这一段路,他像是把他这五年从开始到现在,又走了一遍。他曾经荒唐得不可言喻,那条走歪了的路,是谁把他拉扯回来,并让他堂堂正正地踏上眼前这条光明坦途的。

发表获奖感言时,舞台的灯光让他有些恍惚。

但他手里握着奖杯,笑意尽可能自然从容,“曾经有人说我胆大心野,但事实是,我第一次拍电影的时候,心里挺害怕,怕得瑟瑟发抖。”

台下掌声,给坦诚的新影帝。

童延干脆坦诚到底,“怕浪费啊,胶片贵,ng不起。”

台下哄笑。

而后,童延突然正色,“但我更怕浪费剧组老师们的付出,导演、灯光、摄像以及对戏的演员,排名不分先后,还有我没提到的那些,对,同一个剧组所有的工作人员,是你们成就电影,也是你们成就了我。”

掌声再起。

童延眼光落向观众席的某个位置,“同样成就我的,还有我的经纪人郑昭华先生,以及,我的团队,感谢你们。”

他眼神单单定到郑昭华身上,声线突然拔高,“哥,谢谢你了!”

掌声雷动,郑昭华眼圈红了。

此时,要是认真探究,就能发现,大屏幕上,童延眼色突然变得幽深。

接着,他笑意透出几分狡黠,“同样成就我的,还有我的公司。感谢我的先生,聂老板。”

观众席哗然,有人在笑,有人在鼓掌。

只有有心人能知,作为一个不能出柜的公众人物,童延这一刻的口误,是他生命中最美秒的投机,也是他对伴侣最大限度的承认。

直到有人叫出来,“好像有什么不对——”

童延像是突然过神,像是纠正,但又没认他刚才说错,微微笑着,“哦,是我的老板,聂先生。”

庆功宴后,夜色已然深沉。

童延从会所后门出去时,天正降着大雪。

路灯的光把雪地染成温暖的柔黄,而高大的男人,穿着一身羊毛大衣,站在路灯下。

属于童延的任何一个重要时刻,聂铮都不会缺席,这次,也没有意外。

童延扑上去,一把将男人抱住,紧紧抱住,“我怎么样?”

聂铮宽大有力的手掌按住他的背,一声叹息出自肺腑,“你是我的骄傲。”

风雪夜,童延也不知车停在哪,但这一晚他什么也顾不得了,两人分开时,他对聂铮说:“背着你的骄傲走一段?”

聂铮什么也没说,转身,在他面前蹲下。童延趴到了男人背上。

聂铮站起来的时候,童延有短暂的失重感,可是,男人的步子脚步那么稳,那一副身体,永远强大有力,就像是能托起他的全世界。

寂静的单行道,男人背着他,一直往前走,这条路非常悠长,长到,他们好像能走完这辈子。

很奇怪,这一晚,他分明应该激动得彻夜不眠,可身体伏在另一个人的温度,鼻腔被熟悉的气味充满,童延心里居然难得的安宁。这是,掌声和喧嚣背后,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安宁。

依然不确定这安宁是否一直只属于他们两个人,前两天又有人建议聂铮领养孩子。当然,聂铮当时是拒绝了,可童延还是问了句:“你真不要孩子了?”

聂铮开口时,嘴里呵出白气,“不要。”

童延说:“那么大的家业,真不需要继承人?”

聂铮背部带着他的胸腔一起振动,“人活一世,总得留下些什么。能承担是幸运。我的财富证明我来过,我创造了财富。而在我身后,最好的选择,莫过于把它交给有足够力量替我承担下去的人。能者居之。”

童延笑了,听起来,真是兴致勃勃的高兴。

“把东西给别人,你就穷了。正好,真到那天,我来养你,我挺能挣钱。”

即使真到那天,聂铮也不至于一无所有。聂铮没想到自家孩子居然有这样的期望。

他侧过脸,对童延点一下头,“好,请多指教。”

童延兴头更高,“真到那个时候你就老了,不过我应该也不年轻,咱们在郊外买个房子,我陪着你种花。”

“行,再给你种一片野生百合。”

“你别诓我了,那是对兰。”

聂铮那么喜欢的花,童延怎么会一直不注意。

如今,他不仅知道那是对兰,他还知道,对兰的花语是,渴望爱情。

童年不知道这个寓意是聂铮自己渴望,还是聂铮觉得他渴望。

这个答案,似乎也无关紧要了。

在他们相遇的所有美好和不美好的岁月里,这个男人给他的一切,就是他的阳光雨露,滋养他生命的每一个罅隙。填补他曾经的浅薄荒诞,温柔,却又那么用力。

聂铮把属于自己的烙印深深打入他的生命,终于让他成为今天的童延。

他依然是童延,却也是属于聂铮的童延。

聂铮还给了他爱。

有了这个男人的痕迹,才是他全部完整的自己。

风停了,雪纷纷扬扬地落。天地之间,洁白宁静,宛如不染尘埃的生命之初。

童延箍着聂铮肩膀的胳膊收得更紧,一辈子也不想放开。他在聂铮耳边,低低叫了声聂先生。

聂铮是他能遇上的,最好的男人。

也是他见过的,最好的人。

今夕何夕,得此良人。

寂静长路,雪落无声。

(正文终)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天,这两章加起来一万五千字,我昨天怎么会以为自己一次能码完。

好的,今天码完了,身体不好,更新时间很晚,再次说声抱歉。

车我周末开,可能是周六,也可能是周日。

甜甜小番外,等下周吧。

天啊!今晚我终于能安心睡觉了!

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