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终于(1 / 2)

张子四言在今世的初次面世,带给诸多儒生乃至在场官员的冲击,只能用振聋发聩来形容。

便是在后世,人们在读这四言时,心中都有震动,更何况这些自幼饱受儒学熏陶的儒生们?

贾琮摘抄于前世的那三阙词作,虽然也动人心,却也只是让人喜欢罢了。

然而张子四言,却完全是两个概念,也是两种意义。

词作可陶冶情操,让人爱不释手,而这四言,却可成为世间儒生的读书灯塔。

为天下儒生指明读书的方向。

这一刻,京城贡院外青云桥畔的空地上,三千生员和诸多兰台寺官员们,无不面色动容的看着身姿笔挺的站立在那的贾琮,甚至都忘却了罢考之事,心中如黄钟大鼓般反复涤荡着那四言,每个人,都是发自灵魂的震撼和颤栗!

吾辈儒生,读书所为何事?

当为天地立心!

当为生民立命!

当为往圣继绝学!

当为万世开太平!

面色激荡的杨养正携十数兰台寺御史,步步而下,至与贾琮平齐处未止,再下一台阶,站于众生员前,又整肃衣冠后,竟以古礼拜下。

三千生员丝毫没有哗然之意,跟随拜下!

贾琮却匆忙避开,急急还礼道:“实在折煞我了,贾琮如何当得起?”

杨养正坚持深揖一礼罢,起身声如洪钟道:“如何当不起?少年可为百世师,四言当为天下法!

自今日始,吾辈儒生终知为何而读书!

百年之后,清臣必得‘贾子’之名,故当得起吾辈读书人一礼!”

何谓“子”?

老子、孔子、庄子、孟子、荀子、墨子、韩非子……

这些“子”,都有一个共性,那便是天下师!

稚儿可为百世师,四言当为天下法!

这是要生生将贾琮捧上圣位啊!

只是,贾琮心里却极为冷静。

若他是一寒门子弟,或是寻常官员家的子弟,倒也则罢了。

厚着面皮认下,日后清贵一生也不错。

可他一个武勋贵戚子弟,人间成圣,却绝非什么好事。

宫里本就因他不知道的缘由,给他设置屏障,这会儿再披一道金光,日后怕会更难。

贾琮并不需要这等虚名,因而躬身还礼道:“御史大夫实在过誉,此言虽为吾志,却是吾师松禅公教诲及与曲阜牖民先生书信中受益而来。

吾师松禅公和牖民先生虽未说过此言,但却始终践行此言。

故此言非小子之言,贾琮不过一少年,又焉能凭白说出这等深言?

实乃此言本为松禅公与牖民先生毕生之行,亦为其二人毕生之德,小子不过以口言出罢。

故万不敢窃此虚名,贻笑大方。”

杨养正闻言,心中的激荡稍稍平复了些,也终于明白过来此言非经年大儒不能言,的确不该是一个稚子能说的。

他深深看了贾琮一眼后,转头看向众生员,问道:“可还有以为贾清臣出卖尔等,以换取功名者?”

三千生员再无此声。

别说一个举人功名,就是拿个状元拿个翰林来换,他们都不愿换这四言。

真正可以一步登天啊!

然而贾琮竟然生生让了出去,实在让人钦佩。要知道,这四言的确出自贾琮之口啊……

杨养正再问:“可还有人以为,贾清臣不配得这个举人功名的?”

依旧无人开口,还能说什么?

杨养正见之满意,最后道:“今日我等何其幸也,能得闻此涤荡吾心吾志之言,更幸者,能见得如此品性高洁之少年君子。尔等当以其为友,也要以其为师,本官亦会禀明圣上,士林中虽有赵敏政之流为吾等之耻,但也有牖民先生、松禅公和贾清臣之人,为吾等荣耀。

大乾养士百十年,终究德大于耻也!

尔等归去当好生读书,以此四言为师,老夫相信,必有所得!”

三千生员,即使心有不甘者,可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至今心情依旧难以平静,似第一次找到了人生之路……

众人纷纷与杨养正并贾琮揖礼告辞,贾琮不停还礼……

三千生员,最终如水流般,分散流向京城各处,再流向关中各地……

贡院之难,虽有波折,总还算圆满结束。

站在青云桥上,待目送最后一个生员离开坊间后,贾琮忽然想明白,崇康帝为何单单给他一人举人功名了。

抛开其他的不谈,单单树立一个靶子来吸引火力,让人不再全都去嘲笑阉党,嘲笑强行扶持阉党的“昏君”,就足以让崇康帝付诸行动。

念及此,贾琮心里一片清寒。

怪道古人常言,伴君如伴虎。

他还没伴君呢,就已经被虎威所伤……

“清臣。”

青云桥上,杨养正看着微微出神的贾琮,唤了声。

贾琮回过神,忙躬身道:“老大人有何吩咐?”

杨养正微微摇头,道:“吾与汝师松禅公相识数十载,虽不及曹润琴、李寿衡亲密,但却是君子之交,汝不必太过见外。”

见贾琮依旧恭敬守拙,暗自点头,又道:“今日之事,你做的极好,远比老夫想象的更好。原本老夫以为……能得现如今这样的结局,可谓皆大欢喜,汝心中不可有他念。”

贾琮明白,杨养正必是在警告他,不可心生怨望。

贾琮坦然笑道:“多谢老大人提点,小子知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