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卧龙乡,静谧安宁。
偶有鸡鸣犬吠或孩啼之声,愈显祥和。
不能怪卧龙乡的百姓或是秦家人没有警惕心,大乾边关虽才从未真正平静过,总有小摩擦。
可大乾內腑之地,是真正已逾百年无战事。
而卧龙乡因为秦家教化之故,更是早已达到了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之治世盛境。
连小偷小摸都鲜少听说,谁又会警惕夜间的动静?
所以,当秦家六叔祖领着他那一房子孙们,兴奋之极的从大房族长家里出来,快回到自家时,迎面遇到了一群好似从地狱中走出的幽冥骑士。
“哒哒。”
“哒哒。”
“哒哒。”
一阵阵节奏而混乱的马蹄声,踩踏在乡间古路上,马蹄铁发出的声音,一记又一记的敲打在六祖一房人的心田上,如同洪钟大鼓作响。
他们多么希望,这一刻他们能学会隐身术,这样这群明显来者不善恶魔般的骑兵,就能看不见他们,从而放过他们。
哪怕之前在秦浩面前表现的利令智昏的六叔祖,这一刻都不再糊涂,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些缇骑为何而来。
“我给你们带路!!”
眼见恶魔骑士越走越近,一把把腰刀抽出,在月光的折射下,散发出森然的寒芒,六叔祖简直犹如卧龙附体,灵机一动,为自己寻到了一条生路。
……
“秦浩秦德璋!你若还自认是秦家人,就赶紧将你女儿女婿和白家反贼交出来!我秦家,世代清白,绝容不得藏污纳垢,更不能藏匿谋逆反贼!”
“秦浩!虽说宗亲族亲间当亲亲相隐,但谋逆大罪不在其中。你若再不交人,别怪我秦有才要大义灭亲了!”
“秦浩!你为一脉之私,做下这等没面皮的事,愧对列祖列宗,愧对天下。”
大房门前,秦家六叔祖根本不像一个德高望重的耋耄老人,好似在与生死不共戴天的仇人对峙般,跳脚的骂着。
后院,秦浩得闻下人回报,六叔祖在门外骂街,让他交出白家人,秦浩心里顿时就咯噔一下。
事出反常必有妖!
六祖刚刚才得到了偌大的好处,方才对白世杰比对他亲孙子还亲,怎连半个时辰的功夫都没用,就又翻脸了?
而下人并没有看清外面的具体情况,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秦浩却耽搁不下去了,不管到底发生了何事,他都不能让这个愈发跋扈的六叔祖再继续聒噪下去。
不然江阴秦家的清名,都让他给糟践尽了。
不过,他好歹有几分机警之心,唤来一心腹管家,命他从偏门出去,若见势不妙,就速往驻江阴县衙寻县尉赵志带人来援。
……
“六叔祖,你这是做什么?”
秦家二房、三房、五房等人听到动静后纷纷赶来,看到六叔祖堵在大房门前骂街,纷纷劝了起来:“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理越辩越明,果真有什么不满,可以坐下来好好说嘛。”
六叔祖梗着脖颈,一脸倔强,眼睛却总是溜往街道东面拐角处的黑暗中,大声道:“还有什么可分辨的?秦浩让他儿子勾结人救了他女儿女婿回来,他那女婿如今可是犯下了谋逆大罪!这还有什么好说的,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二房、三房、五房中人闻言,纷纷“震惊”,好似才知道般,看向秦浩。
秦浩见之,心中无奈之极。
秦家的确以德教传家,可秦家传世百年,见惯红尘繁华,真正能守住本心的,又有几人?
争权夺利之心,几为本能。
平日里有他镇着,其他各房总还能守住本分。
如今有六祖上蹿下跳,他们若不趁机捞点好处,也就不是他们了。
不过……
若六祖真的只因为“不知足”,才又拉着这几房人来闹,那,事情还不至于太坏。
秦浩暗中舒了口气,压下心中对六祖愈发腻味的厌恶,打发人去喊白世杰来。
仆人去了好久,才终于等来了白世杰。
这一次,白家人来了不少,更带来了不少箱笼。
等白家下人将箱笼放在地上打开后,火光下,尽是金光银色!
又有人捧着诸多契书来,展示于秦家诸房家长面前。
白世杰这才领着白家人上前,一一躬身施礼问好,然后奉上道恼之礼。
秦家各房人见秦浩默然不语,似是默许。
在一番客气谦让下,都收下了白家重礼。
唯有六祖一房不收,六祖简直和之前判若两人,大义凛然道:“我不要!你当我江阴秦家是什么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
听着六祖在那喋喋不休的数落他,白世杰面色铁青,回头看向秦浩。
翁婿两人的目光中,同时出现了惊恐之色。
见鬼了,所以……出事了!
其他各房的人,也如同看什么开天辟地的新鲜事般,看着还在喷唾沫的六祖。
直到……
“哒哒。”
“哒哒。”
一阵缓慢的马蹄声传来。
始终留意街道拐角处的六祖瞬间闭嘴,其他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
然后就见一个面容可怖,头戴三山无翼纱帽,身着玄色黑鸪锦衣的缇骑,从黑暗中骑乘而来。
这从天而降之人,惊骇的一些秦家人尖叫出声。
却见他嘴巴忽然张口,嘶哑的声音宣判道:“扬州白家谋逆造反,罪当诛族。秦家秦栝勾结歹人,与白家里应外合,袭杀锦衣卫,罪同造反。秦家窝藏叛逆,同罪。奉指挥使命,捉拿谋逆反贼归案。敢有反抗者,斩立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