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茜张嘴就想选李管家，这看起来是肯定的，毕竟两人对比起来高下立判，要选自然选好的。

可转念一想，陆茜却发现这个问题不是那么简单，若是简单，陆羽绝不会提。

这让她忍不住想起了陆羽曾经对她的教诲，尤其是对于‘人心’上面的一些典故，更是让她加了小心。

沉思一阵后，她才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我应该选吴管家。”

陆羽微笑点头道：“哦？说说你的想法。”

陆茜自傲的哼哼两声，站起身拍着小胸脯说道：“这还不容易？刚才是没想到，现在想明白了，原来小羽你的这个选择可是暗藏玄机的！哼哼，不过还是瞒不过我的，毕竟……我也跟你学了四年了呐。嘿嘿……”

她挠了挠自己的头，山巅苦练让她终于瘦了下来，原本的婴儿肥消失不见，皮肤紧凑细嫩，倒是十足的美人，如今傻笑，更显可爱。

“那李管家虽然很好，但也存在很大的弊端，就是他太……有条件了！灯笼之事自然涉及到花销，他跟本家人购买，当然会赚取一定的油水，当然，这点无可厚非，只要东西过得去买谁家的不是买？但小羽你常说，贪是人之‘原罪’，他得了一，便要图谋二三，甚至十。偷工减料也不是没有可能，而最重要的却还不是这个，而是人心。他口碑很好，太好，为人又谨慎齐整，这种人若是还能有良好的口碑，怕只能是他有些贪恋权柄。此次灯笼一事便是契机，他自然可以趁机做大，抓到更多权柄，假以时日难免会尾大不除，让那些下人只知他李管家而不知我这年幼家主。更有可能的是他阴奉阳违，背地里弄出些苟且之事，偏生我还未必能知晓，而我也绝对没有时间去管这些。小羽你还曾说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主上对于下属，单是一个怀疑便是万劫不复。而如今我已经对他心生疑窦……呵呵，这活计自然就不能交给他去做了。至于吴管家，木讷好，严谨好，不出错就行嘛，毕竟只是个年节庆典，‘我放心’才是最重要的，对吧？”

陆茜自信满满，她也有自信的理由。

却……

“哎呦！”

正等着褒奖几句，却等来陆羽的一个暴栗，直接弹在脑门上，虽然不疼，但足够让她撅起了小嘴。

“难道不对吗？”

陆羽叹了口气道：“万事万物，有对有错，也有‘对一点’和‘错一点’，更有‘不对不错’，可你今天却选择了大错特错。”

“我……我不服！”

陆茜抗争着，嘴里说着不服，眼睛却满是好奇的看着陆羽，她很想知道自己到底哪里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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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羽轻轻一笑道：“你错就错在想太多，却……又想得不够多。若是不想，你不会错，既然要想，就要想的长远想的透彻，可是你却流于表面，未免肤浅。这样的想还不如不想，反而因为主管臆想而诸事皆错。”

叹了口气，陆羽认真解释道：“如果你不想，那李管家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既然他有条件有精于此道，自然让他来做。身为家主，你没有精力去防备家中的所有阴谋诡计，或者你只要做到心中有数即可，或者……你根本什么都不用想，便让他们去争去夺，即便他们尾大不除了，若你连一个势大的管家都斗不过的话，这家业你也维系不住的，因为外面的敌人要可怕的多得多。什么外贼好防家贼难防？那不过就是无能之辈的自我解脱罢了。”

陆茜皱着眉头思索一阵，恍然道：“也是哦，李管家不管做的再大，他也不过就是个寻常百姓，即便我一掌劈死了他，也不过是赔些钱财的事。”

“有些血腥了，但道理却没错。”

陆羽这才满意笑了起来，继续说道：“但如果你非要想，遇事要想得透彻再去做，那你方才的想法却又不足够了……”

三个人在屋里聊着，陆羽毫无修为，讲几句还要喝口水。小阮修为倒是恢复了一些，不过她全身心都放在陆羽身上，尤其要维持一个刚刚的水温，让陆羽喝起来不凉不热，这本身便很费心神。

陆茜更是听的全神贯注，心中不停记忆思索。

所以……他们谁都没有留意到此时的屋外正有一个人在听着。

他满脸惊骇，有些不相信自己听到的东西，但却不影响他把耳朵伸的笔直，不肯放过屋内的任何一个声音。

陆羽毫无所觉的继续说着：“既然你要算计，那么首先你要明白灯笼这件事有着什么意义，其次你要知道管家们能因为这件事得到最大的好处是什么，最后，你要拥有能‘点醒’他们的手段，不能强硬，也不能软了，简单来说，你能不能控制得了他们。这三件事才是你应该想的。灯笼？便是门面，是陆府的门面，这临江城不小，却也不大。人们对于陆家的认知根本没有你想象中的通透，他们需要通过‘门面’来侧面了解陆家，分析陆家的财力、人脉乃至实力。而这灯笼便是其中之一！”

“光从灯笼……陆家就能向世人展现自己的实力？”

陆茜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陆羽轻轻笑道：“这也是你从二人中选择一人的重要依据。若是李管家，他家中有人通晓这里面的讲究和规矩，便是有了优势的。就拿今年来讲，陆家先失粮店又失先机，在商言商是落了下成的，最多只能掌上九十九个灯笼，若多了，人家会笑你狂妄，笑你没心没肺。但赈灾一事让陆家峰回路转，尤其你陆茜横空出世，得了乡君封赏，这灯笼自然要大大不同。三百二十一个，以示你乡君之位，内贴凤飞暗彩，彰显你陆茜的风华绝代，又要满街悬挂却之余正门，要警醒陆家其余子弟，这陆家威风是你一女子独得，其余人是沾了你的喜气……这些门道，是那吴管家能够知晓的？家族经营，首在门面，门面决定你商路之广，门面决定你交际之高，门面决定你是抬头做人还是卑躬屈膝。所以你要用，不管那人心性如何，必须要明白这主次才行。”

“然后再去考虑他们从中所得，利，自然其一。可所谓水至清则无鱼，若没丝毫好处，谁人肯为你考虑良多？人都是为己，你要做的只是要把所有人的利益跟你的利益，跟陆家的利益联系到一起，他们为己便是为你，为这家，便足够了。一味严防人家袖子里面的私藏，这便太小家子气了。”

“至于控制的手段才是最难，表象便是一句‘赏罚分明’，内里却变化多端万般门道，这只有你日后多多经历才能感悟，也不是我能教会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