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沉默不语。
现在已经不是人类的战争游戏范畴,见识过曾经是圣城的深坑之后,谁都会明白面对用天灾来显示神意,直接干涉人世运作的怪物,脆弱的人类没有一点胜算。
所谓谈判,只能发生在双方对等的情况下。蚂蚁就算吼破了嗓子,摆足了威吓的架势,巨龙也听不见它说什么,照样会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一脚踩烂蚂蚁继续前进。
人类和李林之间的差距就是这么大。
“分析和判断需要有个过程,可从最大获益者嫌疑也最大这一点来判断,大家多少心里都有点数吧。至少在解析出圣城到底遭遇了什么之前,反亚尔夫海姆同盟是指望不上了。比起和怪物做必输的战斗,跟着神意代行者分一杯羹更划算——上面那些大人物多半会打这种小算盘吧。不凑巧的是,李林不像他们那么肤浅,没有猎物可以从他的战略时间表上逃脱。”
停顿了一下,法芙娜轻轻揉着太阳穴,继续说到:
“我们也一样。在罗兰醒来之前,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就算醒了,大概也没什么用吧。”
一直沉默的密涅瓦插口。
“只要李林继续推进他的计划,罗兰就不得不……同样的,只要不断被逼着上战场,他就不会原谅我们……”
“……说的也是。”
微微探出身子,法芙娜说到。
一时间,房间内再度鸦雀无声。
密涅瓦静静注视着卧在床上的罗兰。
经过清洗和救护,罗兰的状况比发现他时要好得多,脸上的憔悴依然无法掩饰。
“奋进”号冲进化为废墟的伊密尔时,罗兰正处于近乎癫狂之中,声嘶力竭的吼叫着。为了让他冷静下来,法芙娜不得不打晕了他,让医官注射了安眠药后火速将罗兰运到这栋宅邸。受药物作用影响,睡了一整天的罗兰眼下还未醒来。不过从他不时翻动身体和发出梦呓来看,恐怕清醒也为时不远了。
按照预定,女孩们是分为几班轮流照顾罗兰的。密涅瓦却一刻也没有离开床前,并且之后也不打算离开。
不想离开罗兰身旁,在他醒来之时,无论如何都想在他身边。
强烈的思念纠缠在心头,使得密涅瓦无法释怀,更不要说起身离开。
“你呀……”
法芙娜的叹息中混杂着一丝烦躁,还有几分调侃。
“明明已经领先大家一步,已经没必要这么勉强自己了吧?大可以更加自信一些,不用惦记着谁会偷跑偷吃吧。”
“……不是那样的。”
身子猛地缩了一下,颤抖的呓语从低垂的面孔下漏出。
“那晚……不是那样的……”
由于暴风雨和刺客的干扰,其他女孩并不知道那个电闪雷鸣之夜所发生的详细情况。
她们从事后推测臆想出来的,和事实完全不着边际。
那并非宠爱,更没有感情寄托其中。
罗兰不见了之后,在失去他的焦躁和恐惧中一次次回溯那个暴雨之夜,密涅瓦终于明白了这一点。对误以为那是爱情感到欢喜的自己感到作呕,对在闪电照耀下欢笑的自己感到恐惧。
那晚的行为中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爱”的成分,只是纯粹的单方面暴力。
然而自己又确实为罗兰将自己拥入怀中而感到喜悦。将单纯的肉体**当成唯一价值和目标,并且自以为是的认为这样就“赢了”。
恐惧,无论怎样思念,对那一晚的事情、对那样的自己的恐惧都挥之不去。
“我……我只是……为了……”
“……”
听着泫然欲泣的低吟,法芙娜皱着脸沉默了,蜘蛛则是对丑陋的事实真相露出了苦笑。
她们早已历经人情世故,即使密涅瓦什么都没说,她们两个也早已察觉了。
“……我懂,不必再说下去了。”
身体弯了下去,法芙娜伸手按住额头。
“是我说太过了……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那是我自己犯下的错误。”
密涅瓦摇了摇头。
下令把住门口,不让别人进来的,正是密涅瓦自己。
自己行为的后果,只能由自己承担——这是身为人最基本的责任。对此,密涅瓦有着深刻的认知。
压抑的沉寂扩散开来,不知何处运作的装置发出的单调机械音在房间内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