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土地与鲜血(九)(1 / 1)

自古以来,知识份子都是最为关心政治的群体,尽管文人总是免不了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毫无疑问,他们比普通民众更关心政治,在政治诉求上也更明确。

直到进入工业革命之前,绝大多数底层民众发起的暴力革命都是以消除贫富差距,宗教信仰、废除不合理的税收为诉求的,鲜有民众提出要求获得参与政治的权力,也很少有政治层面的诉求。对普通老百姓来说,安安稳稳过日子就是一切,只有日子过不下去了他们才会起来反抗。至于造反之后该干什么,要怎么管理一个国家,要建立一个什么样的国家——这些问题是当时的底层民众无暇去思考,也无法理解的问题。

在查理曼,随着大规模工业革命的开始,经济迅速发展,各行各业需要越来越多受过教育的工人,而不是目不识丁的苦力。于是教育开始普及,越来越多受过基础教育的人开始对自身和国家展开思考。在这股左翼思潮中,知识份子再一次走在了最前面。

大规模工业化的过程中,工人数量在不断增加的同时,损害他们的健康、疾病和事故也伴随而来,为了改善劳动和生活条件,本应诞生出现代意义上被称为“工会”的团体与资方进行抗争。然而,查理曼并没有出现这样的团体。其中原因有两个,一是财团太过强势,只要出现一点组织工会的苗头,他们就会竭尽所能的进行打压;二是查理曼官方也不喜欢这种威胁到传统贵族的既得利益的团体,他们很清楚底层民众力量的壮大——不论是在立法机构还是街头——对于封建君主制都是严重的威胁。所以他们对财团严厉镇压工人运动不仅听之任之,甚至有时候还会赤膊上阵,把闹事的工人拉到墙根下枪毙。

在资方和官方的双重打压下,大规模有影响力的工人运动始终未能形成。但这并不等于左翼思潮也一并被遏制住了,那些浪漫又叛逆、同时对现状不满的知识份子已经在尝试探索全新的出路。

左翼知识份子们看得很清楚,****是帝国主义扩张最有力的支柱,V.E财团正是幕后推动****和沙文主义等右翼思潮扩散的重要推手,他们表面上与传统贵族及军方争斗不休,背后则借助军方和激进势力的战争野心来谋求巨额军工订单。因此,军队的扩张将会使得整个国民经济和社会生活从属于****的需要,为了保障这种增强军备的财政,势必会增加税收,最终税收的重担又会压迫到众多底层民众的头上,使得本已艰辛的生活变得更加贫困。

这些离经叛道的智者指出,只有工人阶级和广大普通民众才能代表整个查理曼民族的利益,无止尽的增强军备和扩张战争不但会加剧底层民众的贫困,最终还会把整个国家拖进毁灭的深渊之中。只有反对****和帝国主义,才能避免国家毁于战火,才能避免强加到民众身上的重税。

从后来的发展来看,上述论调无异充满了先见之明。可在当时的社会环境大背景下,查理曼社会各阶层都充满了盲目狂热的民族自豪感与爱国主义情结,所以这些智者注定不会得到“先知”的封号与尊敬。在上层人物眼里,他们是妖言惑众、蛊惑人心的失败主义者;在普通人看来,这就是一帮成天唱衰祖国、活该被宪兵队逮去的“非国民”。可想而知,那些真知灼见全都成了马耳东风,连泡沫都没能翻腾起来,就被****的狂潮吞没了。

等到查理曼战败,精灵阵营崛起之后,这群左翼知识份子既没有预言被证明正确的喜悦,也没有国家覆亡的哀伤,一股前所未有的焦虑席卷了他们的心灵和灵魂。

查理曼****覆灭固然值得庆贺,尽管为此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可也带给所有查理曼人反思这种反动思想的契机。只要假以时日,完全可以因势利导出推翻王制,以建立追求“自由、平等、博爱”为目标的共和制国家的市民革命。然而三大国对查理曼的分割以及踩着查理曼尸骸建立起来的神圣吉尔曼尼亚帝国彻底断绝了这种可能性。

神圣吉尔曼尼亚帝国的前身就是财团,其对待工人运动和平权运动的态度不言自明。在此之上更有种族主义和更甚查理曼的威.权.主.义.体制,其核心价值是“各种族生来便不平等”,与“众生生来平等”的平权思想完全对立。这个高度精密复杂的政体对任何聚众活动——特别是占据大多数的第四等公民的活动都极其敏感,为此甚至专门出台法律连宗教活动也严加管控,只要没有政府批准,别说婚丧嫁娶,就连上天堂和下地狱都不行(葬礼的告解、涂油式必须事前报备,并且有政府官员现场监督)。不难预见,帝国必然会全力打压左翼组织,立法禁止集会、禁止出版书籍,设立思想罪,甚至干脆直接从肉体上消灭,全部都是有可能的。此外在帝国无孔不入的监控网络下,地下活动的风险也越来越高到难以承受。可以说,只要帝国存在一天,或者帝国还在坚持那套所谓的国.家.社.会.主.义,这片土地上便不存在左翼平权运动的生存及活动空间。

留给左翼知识份子们的道路只有一条——武装斗争。

说实在的,其实左翼使用暴力传播思想、打击政治对手的历史比右翼还要长一些,方式方法上也更专业一些。当年左翼发明无产阶级铁拳这种操作的时候,右翼还主要以打嘴炮为主。在大萧条时期,欧洲国家的左右两股势力为了抢班夺权,可是实打实的用物理手段去辩论的。**冲锋队善用啤酒瓶和椅子腿,意大利黑衫党喜欢摆弄小刀,德共和保加利亚共产党组建的工人武装则是大量配发统一制式的斧头和镰刀(这很苏维埃),那些年欧洲各大都市几乎天天都在上演街头大乱斗,每次左翼和右翼展开“巷战”时的场景俨然就是斧头帮大战小刀会,不明真相的还以为是到了上海滩。到了西班牙内战的时候,无产阶级和***们干脆直接用机枪大炮去辩论了。

在帝国坚如磐石的体制和强大的暴力机器面前,在大城市搞武装起义无异于自取灭亡。可行之计唯有转入偏远的农村和山区,尽可能的保存革命力量,发展革命武装,静待时机来临。

方向是明确的,可具体该如何执行,如何组织,如何动员,如何隐蔽,如何联络……面对众多问题,缺少实际军事经验的理想主义者们甚至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更不要说着手解决。眼看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失,监控网络每天都在完善收紧,就在所有人都快要放弃之际,一封有着金色母鸡图案、署名“高城堡里的人”的邀请函出现在他们面前。

以那封密函为契机,查理曼的左翼革命迈出了艰难但确实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