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跳马(十)(1 / 1)

“炮兵型”名义上是一个单一机种的称呼,其实用“炮兵族群”来称呼可能比较贴切,因为所谓“炮兵型”根本就是一个大家族。

不同于用途单一的其他类型,炮兵型的任务涵盖面相当广,这与该类型的底盘高通用性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高射炮、速射炮、迫击炮、无后坐力炮、反战车炮、攻城炮、火箭炮、加农炮、榴弹炮、粒子炮……除列车炮外,防卫军几乎所有现役火炮都可以搬上“炮兵型”这个多足步行的通用底盘,这使得炮兵型事实上成为一个成员众多的家族。再加上精灵们的强迫症,常常出现搭载同口径火炮的炮兵型仅仅因为身管倍径、自动装填机构的改进、行走机构的细微调整、生产批次等细节问题又分出一堆子型号,闹到后来区分炮兵型的装备定型编号都成了一门学问,还有历史学家专门就此出书研讨……

炮兵型的基本架构特征为无装甲的六足机体,除了支撑机体的六足外,便是背部的火炮,尾部则是拖着一对长长的驻锄,犹如蝎子的尾巴。因为没有装甲防护,加上只有背部的炮兵武器稍重一些,因此完全可以拆解开来进行弹射空投——这是早在原始设计时就已充分考虑到了的。

是故,降落后不到十分钟,在支援保障型的努力下,全部7台炮兵型已经就位,随时可以投入战斗。

不。

或许用“屠杀”和“毁灭”来描述接下来的事情,更贴切,也更能说明问题。

使用52倍径155㎜加榴炮和40管122㎜火箭炮对毫无防护能力可言的民房进行直瞄平射——不管用任何一种标准,都无法将此称之为“战斗”。

火炮直瞄平射并不是什么新鲜战术,从火炮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存在了。古代攻城时就将笨重的炮筒平放射击,以此来轰击坚固的城墙,打开突破口。之后尽管技术不断进步,这种炮兵战术依然延续着顽强的生命力。从反战车到反堡垒,都能看见各类火炮平射的身影。而将大口径火炮抵近直瞄平射发挥到的巅峰的,则是二战时期的苏联红军。各种口径的粗管子将各种带有反转万字标志的建筑化为齑粉的黑白电影片段几乎就是红军大炮兵主义的最佳注解。

防卫军也经常使用这种战术,而且在强迫症和火力不足恐惧症的影响下,他们还将这种战术升级了。在旋转门作战中,不少查理曼军队仓促建立起来的防线就是在大口径火炮抵近齐射中灰飞烟灭的,其中有些堡垒因为投降的不够及时,遭到“突击虎”之类的怪物齐射,结果几发380㎜火箭弹下去,别说堡垒和碎尸块,连可以识别身份的物件都不复存在。

军事意义上的防护工事遭到大口径火炮直击尚且如此,毫无防护能力可言的山村民居又如何?

不要以为155㎜只有380㎜的一半都不到,可以就此感到安心,如果真有人抱有这种想法,那可真是……太幸福了。

口径大小确实直接决定了火炮的威力,但并非唯一的决定性因素。要知道传统自行火炮为了配合装甲与摩托化部队高速机动,在火炮性能上不免有所取舍。口径小了威力不足,分量重了底盘载不动、跑不动,身管长了容易行军时插进泥土里,后坐力也让底盘无法承受。而牵引火炮就不太有这方面的烦恼,只要不是重到挪不动地方的要塞炮,想多大口径就多大口径,想多大倍径就多大倍径,想怎么嗑.药就怎么嗑.药,后坐力、膛压、装弹速度统统不是问题,只要能保证把足斤足两的炮弹砸到敌人头上就成。

很不幸的,炮兵型并非传统意义上的自行火炮,从严格意义上来讲,这是一种扛着牵引火炮的多足自行底盘。

此前防卫军装备的155㎜口径自行火炮为39倍径身管,设计成这样的理由就是上面所说的那些。然而炮兵型并不受以上条条框框的桎梏,依靠比履带底盘更强劲的动力与地形适应性,它们可以背负着210㎜口径以降的所有制式牵引火炮进行机动行军和作战,而且如果将复数炮兵型进行并联改装后还能搭载更大口径的火炮沿铁路线进行机动,充当列车炮使用。

对付游击队和无武装的平民当然用不到那么夸张的火力,155㎜加榴炮足以收割他们了。

一枚155㎜高爆弹便足以将弹着点半径三十公尺内的一切无防护目标系数消灭,换成反步兵霰弹,杀伤范围可以进一步提高到半径50公尺。空降下来的炮兵型有7台,也就是说,一轮齐射就能打出7枚炮弹,其威力足以瞬间拆除整条街。

拿这种东西去对付普通步兵甚至手无寸铁的平民,需要多么扭曲病态的心理和坚厚如要塞装甲板的脸皮,才能将此称之为“战斗”呢?

叽——

带有金属质感的破空声响起,以超音速飞行的高爆弹发出类似火车汽笛的尖啸,一头扎入逃跑的人群之中,地上的积雪和黑土在高温下膨胀、爆发开来,人体与物件的碎块四散飞溅,与冲击波和弹片一道将死亡泼洒向杀伤范围内的一切物体,还未等尸体碎块落地,新一波炮击再度炸裂。

炮兵型的战术极度单纯,先将人群驱赶集中到一块区域,然后集中火力进行覆盖。一如远古时期人类以数量优势将猛兽驱赶至悬崖,迫使猛兽失足坠亡的狩猎技法,简单、有效,且十足致命。

放送界面里一个个光点聚集成群,下一秒整片光点消失不见——这样的画面给普遍有强迫症候群的精灵操作员们普遍带来极度舒适的感官。这不仅满足了他们“什么都必须是整整齐齐”的心理需求,作战启动以来的种种不顺和阴霾也随着光点一道消失,此前积累的压力与不快似乎也消退了不少。

就连一直沉着脸的卡斯帕尔似乎也受到气氛感染,微微扬起了嘴角。

——那么,你要如何处理这个局面呢?是要见死不救,为了实现远大的理想而舍弃眼前的生命,还是说为了贯彻理想,不惜暴露自己呢?

——不管你选择哪一种,我都很欢迎。

——我们是朋友啊,罗兰。

向上吊起的嘴唇吐出灼热的吐息,卡斯帕尔露出狼一般的狰狞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