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悬浮不动的尘埃,缓慢炸裂溅射的碎石和子弹,还有三十六条从不同角度和方位席卷而来的高周波切割鞭,全部都看得清清楚楚。
——来得及。
如此确信着,并且开始描绘安全的移动路径,操控身体准备进行闪避动作的一刹那,鞭子加速了。
原本迟缓的鞭子再次化为狂暴的黑潮席卷而来,而男子的身体和意识都跟不上这突如其来的加速,连眨眼一次都来不及的间隙内,足以撕裂万物的黑潮吞没了整个空间。
“既然知道你会加速自己的时间感观,我们当然也会准备一两个对策——这种事情你也早就知道了吧。罗兰。”
手腕一翻,三十六条鞭子全部卷回身边,翻滚扭曲的金属刀刃仿佛一群昂首吐信的毒蛇。
被金属的蛇群护卫在中心的杰勒斯露出一抹冷笑,凝视着不远处的拐角。
“好久不见,不出来见个面打个招呼吗?”
“顺便奉上人头当伴手礼吗?这种招呼还是免了吧。”
打开自动手枪的保险,罗兰的声音顺着术式在小巷各处回响。
一次派出两名七宗罪,还是实力排前两位的“傲慢”和“嫉妒”,显然不是来开亲善叙旧会。看起来李林已经知道了自己这趟行程的真实目的,而且对此十分上心。
“虽然知道你会怎么回答,不过基于工作程序还是问一句‘能不能就此回去呢’?如果你能回答‘哦,这样啊’,老老实实地回去,那就帮了大忙啦。”
二十多个分布各处的男人整齐的说到,他们相貌各异,打扮也毫无共同之处,却用同样的表情一起发出讪笑。
“说到底,这样对你也没坏处啊。”
“真是贴心周到的服务,让人感动。”
罗兰仔细测算了一下声音的大概方向和位置,最起码有一半占据着制高点,剩下的一半也都隐藏的很好。
不知有没有听出罗兰话语中潜藏的揶揄,沃尔格雷沃控制的傀儡们继续说到:
“也说不上多贴心,只不过看着年轻人在一件注定毫无意义的事情上花费时间和精力,难免会有些感慨。”
“毫无意义吗……”
“当然是毫无意义,革命啊,起义啊,抗争啊,凡是以暴力革命为手段来表达改变现状诉求的那些人,到最后有真正改变过什么吗?是改变了社会结构?还是改变了少数人支配多数人的本质?欢天喜地起来闹革命,夸耀自己改变了世界的人们,往往在第二天就发现:他们当初并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而革命的结果与他们当初的设想一点也不相同。”
“……”
罗兰的呼吸依然平稳,他的注意力稍稍转移向沃尔格雷沃声情并茂的演讲。
“民众想要什么?很简单,衣食无忧的生活,安全的生活环境,稳定的社会秩序,最好还有不受任何制约的彻底自由。如果最后一样无法实现,他们也愿意做出妥协,当个安分守法的好市民。当政府做不到这些,还要将苛捐杂税强压到民众头上,从民众手里抢走最后一点赖以生存的物资,用暴力机器压制由此引发的不满时,人们除了推翻政府,用暴力革命来结束横征暴敛,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这是最后的手段,也是人们应有的权力,没有人可以指责一群真正意义上活不下去的人用仅剩下的一条命来实践他们的诉求。问题是——”
罗兰看不见藏身远处的沃尔格雷沃是何种表情,但他感觉得到,故意拖长声音的沃尔格雷沃正摊开双手,露出嘲弄的笑容。
“大多数民众在革命中的行为,以及产生的结果,不过是一出打着革命大旗,在清算旧账的名义下,由受害者变成施暴者,然后选出新的施暴者和压迫者,自己重新回到原本角色中的烂大街滑稽戏罢了。”
仿佛黑暗本身在咧嘴狞笑的声音在小巷中回荡,满是垃圾腐臭和硝烟味的空气似乎又变冷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