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枪口的威逼下,蓝白条纹的队列在电网编织出的通道内缓缓移动,男人走在最前面,妇女和孩子被护在中间。这些人浑身灰尘,污秽不堪,眼神空洞。在通道的尽头,手持冲锋枪的保安警察和一群身穿白大褂的军医正在等待这群沉默的羔羊。
听诊器、血压计、秒表、肺活量测试器……几乎所有用于体检的设备都齐全了。斯洛斯注意到有几位军医别着“帝国生物研究所”的袖标,摆弄着一些不知名的仪器。
保安警察强迫所有能走动的人排成两列。家庭成员被分开时,他们彼此大声呼叫,或是比划手势。在保安警察的催促下,队伍开始往前走。每个人手里被塞进一张表格,军医们开始逐项对每一个囚犯进行检查,每检查完一项,便在对应的空格内填入字母,时不时地示意某些人出列,站成另外一排。被叫出来的都是相对健康的成年男子,其中也有一些妇女,他们的体检综合评价大多为B-或C+。这支有劳动能力的队伍直接走回劳工营。另一支队伍朝树林那边走去。斯洛斯和雷吉下了车,在卡尔登布隆纳的带领下,跟着这支大约两千人的队伍向小树林移动。
抱着婴儿的妇女,穿着短裤的小孩,少年,病人,半疯狂的人——这便是队伍的全部构成,所有人瘦骨嶙峋,仿佛轻轻一推就会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这支与饿殍相仿的队伍五人一排,沿着一条碎石路走了大约三百公尺,穿过一块草坪,走上另外一条小路。路的尽头是十二级混凝土台阶,通向一座大约一百米长的半地下建筑。这座建筑的入口用两种语言(精灵语、查理曼语)写着“浴室和消毒室”。浴室里光线很好,有上了防潮油漆的木制长凳,还有几百个带号码的挂钩。
站在入口处的警卫大声喊叫着:“把衣服都脱光!你们有十分钟时间!”人们开始犹豫,面面相觑。警卫用更严厉的语气重复了命令,一些保安警察打开了冲锋枪的保险,在死亡的威慑下,有些人开始慢吞吞地、犹犹豫豫地脱衣服。
“记住你们的挂钩号码,好领回自己的衣服。”
那些特殊囚犯在人群里走来走去,小声安慰着他们,帮助动作不便的人脱衣服。有些母亲试图把婴儿藏在衣服堆里,但是马上被搜了出来。
人群将衣服挂好,领走了号牌,穿过两扇沉重的铁门,走进了第二间房间。这个房间的尺寸和更衣间差不多大,四周是裸露的水泥墙。房间内有四根大的方形柱子,彼此距离约二十米。天花板很低,安装有很多崭新的金属莲蓬头。等所有囚犯走进去后,大门关上了。
地下室的顶上铺着草坪,一辆画着红十字标志的厢型小货车开了过来,刚一停车,两个戴着防毒面具的保安警察士官打开车厢跳了出来,他们从车里拿出四个金属罐头。士官们挪开草坪上四个通气孔的盖子,打开金属罐头,把它扔进去,然后把盖子盖上。每个通气孔里扔了一个罐头,这些通气孔直通“浴室和消毒室”内的金属立柱底部。接下来,士官们脱去防毒面具,在明媚的阳光下一边说笑一边对表。
等待了片刻,估算着毒气的浓度已经达到致死程度后,斯洛斯一行走进了地下室。沉闷的呜咽声从通道另一头不断。穿过还带有人体余温的更衣室,斯洛斯在铁门前站定,拉开小小的观察孔,一开始只能看到一团团翻滚的淡紫色烟雾,一个男人扭曲的面孔突然贴了上来。和那张扭成一团满是眼泪鼻涕和血污的面孔对视了一眼,斯洛斯拉上了观察孔。
卡尔登布隆纳耸耸肩,咧着嘴说到:
“今天淋浴室的水一定很烫,您看他们叫得多快活啊。”
“大概要多少时间才能结束?”
斯洛斯用力扭着脖子,雷吉则在翻阅小册子。
“毒气的比重比空气重,完全充满房间至少需要十五分钟,算上通气排风,起码需要二十三分钟。您要先去看看其它营区吗?”
“不,暂时不急。”
斯洛斯很清楚,其它营区指的是劳工营和隶属“帝国生物研究所”的试验场,可以充当劳动力的健康人群在那里从事各种生产活动,为帝国创造经济效益。那些地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在行程安排中并不是特别优先的顺位。
这里的秘密能多大程度的保守住——这才是他们此行的真正用意。
“一般多长时间进行一次‘筛选’,每次能处理多少人?”
“三到四周一次,被过度使用和不能使用的列为优先处理对象,整个营区一共有四座这样的设施。每座每天可以处理两千人,一共可以处理八千人。由特殊囚犯操作,每两到三个月换一批。整个操作完全可以自我运转,不会有活口。最令人头疼的保密难题是处理尸体产生的臭味。在几公里外都能闻到,眼下我们是用化肥工厂的名目来遮掩。这会儿二号‘消毒室’正在运作,您要去看看吗?”
斯洛斯点点头,很快他们便来到另一处开始进行“消毒处理”的设施。
电气设备发出嗡嗡声响,抽气系统正在工作。大门打开了,尸体堆在大门附近呈金字塔形状——由于毒气比空气重,新鲜空气容易聚集在顶部,为了多呼吸一口空气,还活着的人会踩着尸体往上爬,最终尸体便堆成金字塔形状。
穿着长筒胶鞋和胶皮围裙,戴着防毒面具的特殊囚犯用水龙头冲洗尸体。将纠缠在一起的尸体分开后,用皮带栓住手腕,把它们拉进四座双门电梯。每座电梯能装25具尸体,装满后按下电铃,电梯升到上面一层。在那里经过高温和低温的交替脱水处理后,尸体会变成如同脱水食品一样一碰就碎,经过传送带送入粉碎机之后装袋交给帝国化学公司制成肥料,再送到从事农业生产的I类营使用。
“您看,就像我说的,除了被打包装上火车,他们没有可以离开的路径。”
卡尔登布隆纳点燃了一支烟,猛了一大口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活像个刚完成一单生意的屠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