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家住的是一排三幢的连体别墅, 分别住着吕家七家人。
吕齐芳开着汽车一路飞奔到自家门口停下来,下人赶紧开门出来迎接, 他下了车把钥匙扔给下人就自己一路上楼,还喊了一句:“我妈在哪儿呢?”
下人捡起钥匙连忙喊:“六太太在老太太屋里打牌呢。”
吕齐芳听了这话, 一转身就去东头那一幢楼里,上了二楼就往麻将室去。
麻将室里开了两桌,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太太奶奶, 再加上一屋子的丫头、老妈子、听差,热闹得很。
吕齐芳进屋, 左右一望就找到自己亲妈六太太了,赶紧走过去,站在后面看牌。
六太太全部的心神都在牌桌上,没看到儿子过来了, 她一手挟着象牙的长烟筒,吞吐烟雾, 一边琢磨着要打哪一张。
吕齐芳从后面闪电般伸出一只手, 把他妈那一圈牌里的东风打出去:“打这张。”
一边的四太太连忙高兴的尖叫:“我和了!哎哟齐芳真是个福星啊!”
六太太气得心肝疼,抓住儿子又拧又打:“你个倒霉鬼讨债鬼!一来我就输钱!”
恰好老太太那边放炮,老太太开心的直叫唤:“和了!拿钱拿钱都拿钱!”一桌的孝女贤媳都嘻嘻哈哈的掏钱。
牌局结束,两边都发现吕齐芳了。
二太太早就不想打了, 她每日都要念经,今天是被人抓来的,见吕齐芳在,赶紧叫:“我不打了, 我不打了,齐芳来,坐这里陪你奶奶打几圈。”
吕老太太也喊:“齐芳过来。一大早就不见人影,这是去哪里了?”
吕齐芳脱了西装外套,挽起袖子过去,坐下洗牌,一边说:“冯市长那里的邵太太叫我喝咖啡,我才回来。”
六太太坐在另一张桌,也重开一局了。她耳朵竖着,听儿子这边说话,听到邵太太就骂:“狐狸精专咬小鸡子吃!你可不许跟她胡来!听到没有?”
吕齐芳只是笑,专心洗牌。
四太太催六太太:“专心一点啊。你不要管齐芳,男孩子又不吃亏。”
长城很快垒了起来,两桌都开始了,屋里又安静了下来,人人都专心看牌,旁边摇扇子、点烟、倒茶的丫头和老妈子也把眼睛都盯在牌上,只是竖着耳朵听故事。
大太太说:“虽说男孩不吃亏,可邵太太跟冯市长的关系在那里放着。齐芳,你还是要当心一点。”
吕齐芳答应着:“我晓得的。”
三太太对老太太说:“我看,还是应该尽快给齐芳娶个老婆。不然,我怕冯市长做媒,把邵太太再胡乱推给齐芳了。”
邵太太跟冯市长的关系人人都知道,可冯市长要做清廉人,不肯光明正大的纳邵太太做姨娘,邵太太是烈属,这个名声不好听。邵太太青春正好,想必是要再嫁的。万一冯市长做媒,送一顶新鲜的绿帽子给吕家怎么办?
老太太盯着吕齐芳看,说:“我看齐芳是有数的。”
吕齐芳才不在乎他的老婆是谁呢,要是娶回来一个没什么用的,那还不如娶邵太太,人年轻又漂亮,懂事又会钻营,男人娶了这么一个老婆,那是必定要升官的。反正他可以纳妾,养小老婆,邵太太这种会帮夫的女人才有用。
可他知道他娘和家里人都未必能同意,邵太太也不一定能看得上他,所以他也不提这个事。
他笑着说:“我听老太太的。”
这牌一打就打到了下午六点,要吃晚饭了,老太太才不打了,众人才能下桌。
吕齐芳回屋换衣服,换完就去找六太太要钱。
六太太疼儿子不假,可也爱钱,见儿子来要钱,不肯轻易给他,虎着一张脸问他要钱做什么。
吕齐芳轻轻关上门,对六太太说:“妈,邵太太告诉我,今天晚上冯市长要办慈善宴会,到时我领你过去,你捐一些钱。”
六太太一听就肉疼,可这也是件好事,说不定就能挣来大好处。她站起来到门边再小心翼翼的看一遍,将门锁上,再过来问儿子。
六太太:“要捐多少?”
吕齐芳:“看着捐,一两千是不行的,少说也要三千块吧。”
六太太倒抽一口冷气:“三千块大洋?你说话好大的口气!你走出去问一问,谁家里能白放着三千块大洋!”
吕齐芳:“不是大洋,是美金。”
六太太刚才还是心梗,这回就吓断气了,捂着心口坐在床上,脸孔雪白,回过神来,连忙摆手摇头,转身就要走:“不行不行不行!我不去!”
吕齐芳死死抓住她:“妈,这真是个好机会呀!”
六太太甩开他的手:“什么好机会?倾家荡产的好机会?好啊,你这是要我的命去讨好你的小情人啊,那个狐狸精给你喂了什么药?叫你回家来骗家里人的钱啊!”
吕齐芳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叫,小声说:“妈,别叫,千万别大声,不能让别人听见!”
六太太和吕齐芳又去外面看了看人,幸好现在人人都回屋换衣服等着七点开饭,走廊上静悄悄的没有人。
母女两人又坐回去,六太太肯定的说:“不行,绝对不行。”
吕齐芳小声说:“妈,这真的是个机会。你捐了钱,就能跟冯夫人讲上话,多跟冯夫人说说话,找机会搬到冯家去。”
六太太听这话音不对:“怎么了?”
吕齐芳把声音压得更低了:“邵太太说,冯市长他们打算跑了。”
六太太听到这个,整个人都僵了。
吕齐芳这真是用一身血肉换来的消息,他和邵太太从酒店的床上起来,他就二话不说跑回来了,还要避开吕家其他人,只告诉他妈。
“情况不好了,冯市长打算最后再捞一笔就跑。”吕齐芳说,“邵太太怕被冯市长再丢下,打算在冯市长身边找个人嫁了。”
六太太瞪大眼睛。
还真让吕老太太和三太太说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