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请坐。”李桑柔从廊下椅子上站起来,冲周沈安拱了拱手,笑让道。
“不敢不敢!”周沈安急忙长揖还了礼,拿捏着坐到李桑柔旁边的椅子上。
“这两三天,我统共收到了十六张宅院图样儿。”李桑柔直入正题,一边说,一边接过蚂蚱递过来的一大卷图纸。
“十六张中间,只有一张是你的,就是这一张。”李桑柔抽出最上面一张,卷起放到旁边,指着其余十五张图,笑道:“请先生替我看看这十五张图,你觉得这些宅院园子安排,哪些巧妙,哪些不大好,随便说。”
周沈安不安起来,“东家,这都是……”
“图上的姓名,我都糊起来了,你只看图样,只说图样,不用管是谁画出来的。”李桑柔打断周沈安的话,笑道。
周沈安犹豫了下,咬牙道:“好。”
接过厚厚一卷图纸,周沈安站起来,将图纸摊在长案上,四角用镇纸压住,弯着腰,仔细看起了最上面一张图。
李桑柔端起茶抿着,等他看好。
“这处宅基,我记得去看过,跟着那位马爷。
“这块地儿,有些个狭长,特别是中间这里,宽只有两间半堂屋,这张图还是照东西厢安排,虽说没错,可盖出来之后,这中间的天井,就太狭了,令人郁结,与风水上也不大好。
“前面偏出来的这一处,这一处,把后墙做成影壁,我觉得极好,虚虚实实,巧妙极了。”
仔仔细细看过,周沈安指着第一张图,点评道。
“嗯,那中间的院子,你有什么主意没有?”李桑柔没站起来,往后靠在椅背上,看着周沈安问道。
“不如,把西边厢房,做成半间,让出一半给天井。这样,从外面看,就是一面高墙,从天井里看,又看不出西厢只有半间。
这西厢做成书房,贴后墙放满书架,倒是处雅致地方。”
周沈安仔细想着,笑道。
“嗯。”李桑柔笑着,只嗯了一声。
周沈安卷起第一张图,开始看第二张。
一张张点评完,已经将近中午。
“周先生果然是极擅长制度宅院园林。”李桑柔看着周沈安卷起最后一张图纸,笑起来。
周沈安一个怔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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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听过你。”李桑柔笑着解释了句,看着周沈安笑道:“先生早就考过了童生试,今年秋闱,先生准备下场吗?”
“下场总得下场。”周沈安一脸苦笑,“我十六岁那年就考过童试,之后,直到现在,三十出头了,屡考屡败。我念书写文章上头,天份有限,可是,考,总归要考一考。”
“先生这十几年,就靠府学那些廪米为生?”李桑柔打量着周沈安。
“是。”周沈安一个是字答的有些羞耻。
“我这里有份活,要不,先生接下来吧。”李桑柔笑指着那一大卷图纸,“这些图纸,照先生刚才说的,让他们修改。
”除此,我还有些宅子,都交给先生,由先生统总看着制度房舍园子,修建的时候,也请先生看着,随时调整修改。”
周沈安一个怔神,“东家还有宅子?东家统共有多少宅子?”
“挺多的,我没算过,好像这半座扬州城的宅子,都是我的。”李桑柔慢吞吞道。
周沈安眼睛都瞪大了,“您?”
“我要打理的产业很多,没空儿一直耽误在这些宅院上,可我又不想把这些宅子盖的乱七八糟,丑陋不堪。
扬州这么美丽的地方,二十四桥明月夜,我希望我的宅子,不说给这扬州城添光增色,至少,得让人看着顺眼吧。
所以,建之前,我找人制度图画,可制度宅院园林这事儿,极其高深,真不是谁都能做得好的。
这几天看下来,就先生制度的那处宅院,我最满意。
所以,我想把这半城的宅院,都交到先生手里,由先生统总。
只是,这些宅院园林的制度,先生不要一人独揽,最好把这些宅子多安排出去,先让他们看着安排,最后由先生拍板,这样,大家都能有口饭吃。”李桑柔笑道。
“那得不少年……”周沈安有些乱,他实在没想到。
“不急,慢慢盖,慢慢修,三年五年,十年八年,都行。”李桑柔笑道,“我们不急,不和急着修宅子的人抢工匠。”
“东家,”
“他们都称我大当家,你要是愿意接,具体细务,让大常跟你说说,还有你的工钱。”李桑柔笑看着周沈安。
“好!”周沈安犹豫了一瞬,就答应了。
他对秋闱,早就绝了念想,可他手无缚鸡之力,半技之长都没有,当清客伴读,他不够机灵有趣,就是卖酸文,他都没那份捷才,卖十篇被人家退回来九篇半。
实在没有别的生路,他只好一年接一年的赖在府学,靠着那几石廪米过活。
如今,有这半城宅子的活计,说不定能挣够后半辈子的饭钱,反正,他没媳妇没孩子,就一个老娘,吃得少穿得少。
看着周沈安跟着大常进了厢房,孟彦清站过来,看着厢房赞叹了句。“大当家眼光真好。”
“咦,这人不是你先看中的么?”李桑柔看着孟彦清,扬眉道。
“啊,是啊是啊,我是说,这人真不错。”孟彦清一脸笑容里,有几分尴尬。
“我让窜条跟着他看了两天。
前天,他从咱们这儿领到了五两银子,换了铜钱,买了米送回家里,先去了他启蒙的先生家,送了几只饼,一捆柴,接着挨家看他府学的先生、同窗,送了米,或是给了钱。
他那五两银子,大约不剩什么了。
窜条跟府学的老杂役打听了,说在府学里,一直是他揽总各种杂务,任劳任怨,人缘极好。
你眼光确实不错。”李桑柔解释了几句,看着孟彦清,夸奖了句。
“大当家过奖了,我就是随口一说。”孟彦清笑容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