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色变,在袖下猛掐顺娘的手背。顺娘也知道自己叫错,愣在原地,微微发抖。
在主母面前,就算柳氏是亲母,也只能当得起“姨娘”二字。若主母再刻薄些,因此惩罚她们都有可能。
柳氏紧张地望向木诚节,见他只是低头饮茶,并没有相帮的意思,便要再次跪下,向崔氏赔罪。
崔氏抬手道:“起来吧。你们初来府上,诸事还不习惯,这次便算了。不过王府有王府的规矩,入了府换过身份,言行举止都得改一改,以后我会派人教导顺娘。先下去休息吧。”
柳氏和顺娘哪里还敢有二话,谢过崔氏,跟阿常出去了。
嘉柔前世没有见到这对母女,阿娘的家书中也很少提及,对云南王府来说,似乎可有可无。只知她那个最小的弟弟似乎体弱多病,没活多久便死了。而日后王府遭逢大变,她的庶妹凭着几分姿色,依旧过得风生水起。
屋中只剩一家三口,木诚节干坐着不自在,本想下榻离去,崔氏却问道:“大王,二郎去丽水城也快一年了。下月便是端午,可否让他回家一趟?”
“他惹的祸事还小吗!让他在丽水城多呆些时候,好好反省!”木诚节语带不悦。
崔氏顿了一下说:“二郎自小就在军营里头,很少在家,的确是妾身疏于管教。但那件事也不能全怪他。他是为了维护王府和您,才跟他们起冲突的。”
南诏归于中土之后,为了维护境内的安定,基本还是实行大氏族分封而治。
阳苴咩城有四大氏族,分别是木氏,田氏,刀氏和高氏。他们的姓都是历朝历代的帝王所赐,尊贵无比。木诚节虽是朝廷敕封的云南王,但平时有事,还是需与这几大氏族的族领商议。
这些年,朝廷对边境的掌控日益减弱。几大族领私欲膨胀,常常有不服上令的时候,也越发不把木诚节这个云南王放在眼里。
去年,几个族领带头违抗税法,双方闹到动手。木景清成了替罪羔羊,被木诚节罚到丽水城去,才平息了这场干戈。
嘉柔抓着木诚节的手臂说道:“阿耶,我和阿娘都想阿弟。刚好家里添了新人,也该让阿弟回来认识一下吧?”
她以前不敢亲近木诚节,总觉得他很凶。此番重生,对家人满怀愧疚,自然更加亲近。
木诚节看着她粉嫩的小手,想起她出生时,高兴地把她抱在怀里的情形,不自在地清咳了一声:“丽水城那儿正练兵,等结束了让他回来。我还有事,你们娘儿俩说话吧。”说完,便下榻穿了靴子,匆匆离去。
嘉柔的手还僵在那里,她说错什么了吗?崔氏轻笑道:“昭昭,你阿耶大概是害羞了。你很久没亲近他了。”
原来如此。嘉柔靠在崔氏的怀里,心中生出难言的苦涩。这世上对她最好最无私的,便是家人,而前生她为了跟虞北玄在一起,竟狠心离开了他们。她低声道:“阿娘,以前都是女儿不懂事,往后不会了。”
崔氏抱着她,还有几分不确定:“你此言当真?”
嘉柔点了点头,严肃地说道:“我是一时昏了头,才会那般胡闹。只见过几面的人,谈不上多了解,更不可能跟他过一辈子。阿娘总说人心险恶,我早该听的。”
若李家没有退婚,也许上辈子南诏不会是那个结局,云南王府也不会在一夕之间灰飞烟灭。其实阿耶的处境艰难,早在去年就显露端倪,是前世的她太不懂事了。
她这辈子绝不会再逃婚,给家里添麻烦。
崔氏说道:“是啊,以虞北玄的城府,怎么会见你几面,就非你不娶?不过看中你是云南王的掌上明珠罢了。”
“阿娘,我晓得了。从前我总觉得没见过李家那位郎君,嫁过去也不会幸福,才会违抗婚约。是我太自私了。”嘉柔抱着崔氏,愧疚地说道。
崔氏对女儿满怀怜爱,轻轻拍着她的背:“阿娘明白。但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李家也算名门望族,必不会亏待于你。而且你舅父,表兄表姐都在长安,到时总能帮衬你一二。”
嘉柔想起前世自己被绑到长安以后,哪里有见过崔家的人探望。但想想也能理解,元和帝登基以后,那些世家大族本就不行了。像她这样的叛臣之妻,谁还敢牵扯上关系。
她抬头望着崔氏:“阿娘嫁给阿耶,离家乡和亲人那么远,后悔过吗?”
崔氏笑着摇了摇头:“不曾后悔。有你和二郎,阿娘就知足了。”
嘉柔听完,若有所思。
这世上因一纸婚书而走在一起的夫妻,最后不是都变成怨偶。
反而那些以为得到真爱的,未必能相守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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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苴咩城地势较高,四面有高山阻挡,气候四季如春,昼夜温差反倒很大。进入雨季之后,这几日都阴雨连绵的,难见太阳,嘉柔只能呆在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