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他们假期结束的前一天,她在清晨迷迷糊糊地睡去,再度醒来,看见洁白的床头柜上,安静地躺着一顺小小的心。
不是那种鲜红的色泽,带着一点点的铜红,被仔细地刷得干干净净,呈现出完美到极点的心形。
它躺在那里,就像一枚燃烧的火焰。
伴随着它的,是一张简单的纸笺,上面用钢笔,写着一首诗名字:“贝壳”……
或许,并不是你需要我,一个夜晚,从宇宙的深渊,一只不带珍珠的贝壳,我被抛上了你的海岸。你淡漠地揉取泡沫,用那浪花,你只顾自己在固执地歌唱,但是你会爱的,你会评价,这无用的贝壳,对你所说的说。
你会紧贴着他,仰卧在沙滩,身上还裹着你原先的衣裙。你会和他连结在一起,要分也难,被那水浪奏出的洪亮钟声。于是,一只外壁松脆的贝壳,恰似一间空荡的心的小屋,被你充满了,用喃喃的泡珠,用轻风,用细雨,用海上迷雾……
她曾经在图书馆看过这首诗,这位才华横溢的诗人,一生极富悲剧色彩,也曾让她深深感动。
她摸着那句“你会和他连结在一起,要分也难”,心潮难平。
要分,也难吗?
黑君傲,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雄浑有劲的字,一笔一划,似乎都慢慢地刻进她的心里。
修长的手指,拈起那粒小小的贝壳,真的很小、很小,大约一个指甲盖的面积,漂亮的红色下面,是复杂多变的花纹,她细细地摩挲着表面粗糙的颗粒,一点一点刺在指腹上,却让她的心充满着一种莫名的感动,这种感动,让她的眼眶发酸。
这个男人,用这样的举动,杀得她方寸大乱。
黑君傲,你果然是一个高手。
她将贝壳放到唇边,轻轻地印下一个吻。
“妈妈,你怎么还不起床!”一粒小炮弹,突然撞开房门冲了进来,朝着她,直扑而上。
黑皓天小朋友动作俐落地爬上床,抱着妈妈的腰,稚嫩的脸蛋埋入她的怀里……妈妈的怀抱永远是那么舒服、那么温暖。
她伸出一只手,抱着儿子,亲了他小脸蛋一口,“小天今天这么早就起床了?”
“都快九点了,是妈妈赖床,妈妈是小猪。”
“你说……什么?”她举起手,作势要掐他的脸皮,却被眼尖的儿子发现了她手里的东西。
“咦?妈妈,这个是……”他皱着眉,望着那粒小小的心,“啊,是红色的心形贝壳!”惊奇地坐起来,从她的掌心中拿过来,认真地看着,“原来真的有……”语音拖得好长。
她笑望着儿子。
“这样的傻瓜。”
楚心言听完他的话,瞪着他,无语。
“是谁找来给妈妈的?真傻,还真的去找,唉,真的想要的话,可以随便找个贝壳,染染色就好了嘛,还比这个颜色好看!想要心形、四边形、菱形都可以,多简单。”他将小小的贝壳翻来覆去,打量个够,“再不然请爸爸帮忙也可以啊,反正他那么多手下。”
她忽然感觉到有股不一样的气流……抬头,黑君傲果然就站在她的房门前,一向平静的表情,此时难得出现波动,一种尴尬又怒气腾腾的波动。
黑皓天也很快发现了父亲的存在,连忙笑开了跑过去,想要爸爸抱他;可是当父亲的,只是低下身子,和蔼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小天。”
“爸爸、爸爸。”他开心地直摇父亲的手,这儿天爸爸都好忙,不陪他玩。
“昨天爸爸答应送你的AK465不能给你了。”
“为什么?”小朋友立刻变脸,这把手枪,他缠了爸爸整整两个月,昨天爸爸才松口,答应在他今年生日送给他,怎么今天说变就变?明明他马上就要过生日了。
“因为你曲叔叔很需要它,所以爸爸已经决定送给他了。”
“……”向来坚强的黑皓天小朋友,首红打了眼眶,倔强地嚷道:“爸爸不讲信用。”
“乖。”黑君傲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起身,颇富深意地望着楚心言。
她被他看得脸红了。
而委屈到极点的黑皓天小拳头握得紧紧地,一脸愤怒,然后眼泪再也忍不住的掉了出来,哽咽一声,跑开了。
而楚心言,她真的很没有良心地倒在床上狂笑了起来,某人欺负起人来,还是那么狠,就连他的儿子都不放过。
唉,我的宝贝,谁教你说你老爸是傻瓜呢。
“很好笑吗?”某人有点郁闷的声音传来。
她睁开眼睛,看见黑君傲就站在她的床边,脸色阴沉。
此时此刻,她突然觉得,其实这个男人并不难懂,心,好像有点柔软起来。
他看着她,长发披散在雪白的被褥之上,初醒的明媚水颜,泛着动人的粉色,嘴角的那抹笑,让她显得调皮又可爱。
她有多久没有对他这样笑过了?俯下身子,一个淡吻印上她的嘴,吻住那抹让他移不开眼的笑,在她来不及反应之前,这个吻就结束了,然后他就走了。
楚心言躺在那里,清灵的水眸,眨了眨,再眨了眨。举起手,看着指间那颗红色的心,另一只手,摸着他刚刚碰过的嘴唇,心里漫过如水的温柔。
也许、大概、可以,就这样走过,也不算太糟糕。
渡完假回到美国,几乎所有的人都发现,黑君傲与楚心言之间的关系,有所改变了,只是具体在哪里,大家也说不上来,因为他们还是像以前那样,没有什么交谈,彼此都是淡淡的。
只是当他们在一起时,那种氛围,看起来,真是让人有点脸红。
明明没有亲昵的举动,甚至连基本的交谈都很少,可是他们给人一种,怪异的融洽感,也许,是他们对视的神情,太过暧昧……
黑君傲看向她时,深沉的眼眸会有一种像是宠溺的感觉;而楚心言看见他时,眼睛会猛地一亮,然后水光蒙蒙。
但据方泽的官方说法是,他家少主的脾气,最近好像好了很多,心情也颇佳。
当然,黑君傲从来都是沉默寡言的,连笑脸都很少有,好心情的具体体现,就在于他的冰冷气息褪冰不少。
就像此刻,正说到远在瑞士养老的吉野雄,他也没有以前那种压到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老太爷最近都很平静,就住在临湖别墅里,钓钓鱼、打打太极,没有什么特别。”
“没有?”黑君傲手指轻叩光滑的桌面,“冷凌皇的出现,绝对不会是偶然。”当年,因为与楚心言之间的纠缠,再加上后来儿子的出世,他也就懒得费心思去理远在德国的冷凌皇。
却因此,而给了他休养生息的时间。
黑君傲知道,吉野雄对于权力的丧失,一直都是非常不甘的,他肯定是想利用冷凌皇来对付他,而冷凌皇又因为自己的帮派被他灭了,连性命都差点随之丢掉,不可能不恨!两人刚好一拍即合。
现在,冷凌皇公然大胆地出现在曲家的晚宴上,与他见了面,而他现在的身份是DT集团的总裁。
黑君傲知道这个集团是从事电子方面的研究,虽然才短短四年,却在欧洲发展得非常快,财富累积的速度,快得不正常,所以冷凌皇敢这样跟他当面挑衅,肯定是有备而来。
黑君傲能有今天的成就,那就是因为他从来都不会小看敌人。
“我已经派人在查他最近几年的东京,相信很快就有消息。”说到这个,方泽还是很愧疚。
当年如果不是他碍于老太爷的情份,放走了冷凌皇,再加上后来冷凌皇去到德国,少主虽然让他盯住他,可是他看冷凌皇一直都很低调、很平静,就没有多加注意,后来干脆不盯了,才导致今天的局面发生!
“嗯。”黑君傲没有责备他,只是让他先下去。
当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地关上,黑君傲望着笔电里那不断变动的股市曲线,然后,看着那条红线,出神了。
红色,跟那颗贝壳一样的颜色。
那天听到她与儿子的对话,他就决定要找到一颗她故事里的贝壳送给她,即便在他的心里,对那种傻到近乎白痴的故事是很不屑的,可是,她那句话打动了他。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让她知道他在找这种贝壳,所以白天他都在书房里处理公事,一直到晚上,大家都睡了,他才会独自一人到沙滩上去寻找。
整整五个夜晚,他几乎将这片沙滩全部翻过一遍,看到了一堆奇形怪状的贝壳,但就是没有找到她描述的贝壳。
也许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存在,他就算找一年,也未必找得到。
可是,他莫名地就是想要找到它。
整晚寻找,白天在处理完公事后,会小憩大约两个小时,再继续晚上的工作。
当他找得差点想派人将整片沙滩的沙子全部给挖走的时候,终于,让他看到了那抹小小的存在。
带着点妖烧的红,就像那天将他绑在床上的她,艳丽多姿。
漂亮的心形,可以看得出,并不是天生长成这种形状的,可能是后天的风沙还有海水的侵蚀,侥幸塑造出这枚独一无二的小东西。
捧着它在手心时,他的心里,第一次感受到那种无言的喜悦。
而她,似乎也真的很喜欢。
至少,她不再对他冷言冷语,偶尔他还会看到她脸红的样子,而他居然会觉得高兴。
低沉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淡淡地扫了一眼,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接起来。
“黑君傲。”
“还记得我吗?”
“冷凌皇。”他的记忆力一向惊人,听过的声音,就不会忘记。
“呵呵,果然厉害。”冷凌皇在那头轻笑,依旧斯文。
“有什么事?”他知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没什么,我只是问候一下令公子,不知道他好不好?”
“你不必拐弯抹角,我的儿子不是你冷凌皇动得了的。”
“是吗?不如你现在打个电话确认一下?”电话那头带着几分得意的语气。
“我不必打电话。”黑君傲冷笑,从他儿子还小的时候,他就在他身边设下了严密的保护,任何人都不可能伤害到他,“你不可能对他做出什么,你可以做的,就是在这段时间里,阻挠我们之间的通讯。”
“不愧是黑君傲,这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废话说够了。”他打算挂断手机。
“不过你的女人,似乎不会这么想。”
他的手顿住,半晌.阴冷地开口:“你说什么?”
“黑君傲,你的女人现在在我的手上,不信,你就确认一下吧。”
书房里传来的巨大响声,惊动了方泽等人,他们在三十秒内赶到里面,却看到一室被砸得粉碎的东西转的笔电。
他们全部吓得站在那里,不敢动。
跟着黑君傲几十年,他从来都是冷冷淡淡,不曾发脾气,可是就是那种冷意,都可以将人给冻死,而今天,却如火山爆发一般,爆发而出,能不吓到他们吗?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以将少主给气成这样。
“打电话,给vincent。”他低着头,神色难辨,声音却像鞭子一样,狠狠地抽过来。
方泽连忙拨号,眼尖的他,看见少主的手机,早就变成一堆破烂的零件。
很长一段时间无人接听,方泽愈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连忙打给另外三个人,可是均是无人接听,事情大条了。
他总共安排了四个人,负责小姐的安全,而Vincent是主要负责人,今天上午,小姐说想上街去给小少爷买生日礼物,是Vincent他们暗中保护她。
现在,竟然四个人同时失去联系,这代表着……
“查,给我查。”黑君傲抬起头,浓浓的寒意渗入他的眼眸之中,任谁看到现在的他,都会吓得发抖,至少,他的手下全部都心惊了。
方泽连忙打开全球定位系统,他们在倪小姐的随身物品里安装了追踪器,就是为了应付特殊情况的发生。
萤幕上,没有一点讯号,追踪不到。
他们都冻住了,集体羞愧得想要自杀,居然将自己的主子给弄丢了,这样的事情,在黑君傲的麾下,可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把冷凌皇的祖宗十八代的情况,都给我抄出来,半个小时,我要知道他所有的底细,包括那些肮脏的,甚至他昨晚睡了哪个女人,都给我找出来。”
“是。”方泽连忙联络银狐组,这是黑君傲手下最精密的情报组织,他们负贵一切情报工作,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只有他们不想知道的事情,没有他们查不出来的事。
之前,就是没有将冷凌皇当一回事,所以他才没有启动银狐组去调查他,结果……
方泽觉得自己就算死一万次,都不足以谢罪,望着少主阴沉冰冷的脸庞,他第一次感觉到他正站在世界冰川的面前,而那冰川立刻就要崩溃。
楚心言醒过来的时候,觉得头很痛,她辗转神吟着,喉咙如火烧一般,突然,一股清凉的水液涌入她的唇,她饥渴地喝着,喉咙总算感觉舒服了。
“慢一点,别呛着了。”温柔的男音,在她耳边响起,有着几分熟悉,她慢慢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看着那个由模糊到清晰的脸孔,神智还是不太清明。
“冷凌皇?”
“嗯,好在你还记得我。”男人的笑容,还是那么斯文。
她转了转头,看见自己在一间宽敞的房间里,躺在一张大床上。“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奇怪,她的头为什么还是这么痛?一抽一抽的,让她想要痛吟出来。
“是我请你来作客的。”他有礼地微笑,扶着她慢慢坐起来。
“请我?”她皱起眉毛,不太能理解。
“是啊,请你。”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思绪慢慢地回笼,她想到自己今天只是出门给儿子买生日礼物,然后她从洗手间出来,突然接到一通电话,说她的儿子失踪了。
她立刻给儿子打电话,可是不通,居然打不通……难道真的出事了?她的心一下子就慌掉了。
她匆忙拦下计程车,想要去儿子的幼稚园看个究竟,可是当她刚坐上计程车,手帕就突然捂上她的口鼻,然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