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帝王,为了江山社稷,却能够那样干脆地禅位,谢嘉诩自问,若是自己处于这样的状况之下,定然做不到像他这样干脆。
他再次望着墙上张贴的皇榜,倒是真心希望能够有神医来治愈平王。
……
一张张皇榜由皇城送出去,在各大城镇中都张贴了,吸引了不少对自己的医术有几分信心、也想要为平王的病情出一份力的大夫来揭榜。
在告示栏旁边都有兵士在守着,一旦有人揭榜,就会立刻被请到马车上,然后快马加鞭赶往皇都,带着直接去平王府。
平王如今已经躺在病榻上,清醒的时间很少。
王府中的一切都是由平王妃主持。
平王妃曾经贵为一国之母,但是在对待这些不远千里来为夫君的病情竭力一试的医士时都以礼相待,不管他们尝试之后是能提出什么新的办法还是束手无策,王妃都没有对他们表示责怪。
这样又过了几日,平王病重的消息已经从皇都传到了大齐边境的城镇,在这偏僻的小镇上,布告栏前也有一个兵卒在守着。
他沉默地站在烈日下,等待着有人来揭走这一张皇榜,给身在皇都的平王殿下带去一份希望。
这个小镇虽然位于南齐的边境,常住的人口极少,但是过往的人在这里停留的却不少,甚至有人是专门从附近的城镇过来。
全因镇上的医馆里坐镇着一个医术颇为高明的大夫。
原本这老先生的医术就能治好他们眼中许多的疑难杂症,这几日之间,医术似是又有精进。
先前有个在旁的医馆由大夫看过,笃定误食了剧毒的果子救不回来的孩子,在被送到这里来以后都救活了。
这位在镇上开了十几年医馆的老先生一时间都变成了活神仙一般的存在。
自见到这布告栏上张贴出来的皇榜,听见平王生了重病,正在召集天下名医去救治的时候,镇民们都在猜测老神仙会不会来揭了这榜,坐着马车到皇城里去,像戏文里说的那样救活了平王殿下,从此被留在宫中当御医。
只是等了一日,他们所期待的画面也没有发生。
医馆中那位老先生一直稳稳地坐镇在那里,从烈日当空到日头西斜,镇上就只有一辆马车在下午的时候离开了。
这辆离开的马车外表看起来很是朴素,可是赶车的人却是老先生身边的药童。
他的药童在赶车,可是他人却还在医馆中,这就让人不由得有些好奇,这马车里坐着的究竟是谁?
可惜,马车上的帘子太厚了,从旁边吹过的风根本掀不起来,让他们也没有机会得见里面坐着的人,只能看着马车离开了小镇,朝着皇城的方向离去。
又过了几日,谢嘉诩再次来到了他常来听书的茶馆,依然选择了二楼临窗的位置。
这次他的心思不在楼下,而是将手肘放在了窗边,眼睛看着外头。
在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见那个由士兵守着的布告栏。
皇榜贴出去之后,来皇城试图为平王医治恶疾的大夫已经来了好几拨,皇城中有名的医士都已经去试过一轮,因此那张皇榜贴出去,一直没有人试图去揭。
但是谢嘉诩听着从平王府传出的消息,那样多人过去都是无功而返,而平王的状况也在这几日之中急转直下。
他今日出来,也是想看看还会不会有人来揭这张皇榜。
店小二将他点的东西都端了上来。
这位公子已经是他们茶馆的常客了,店小二送上了两碟谢嘉诩点的时鲜果子之后,又上了第三碟。
听见这第三声放下碟子的动静,谢嘉诩收回了目光看过来,店小二立刻堆起了笑脸,说道:“公子盛惠,这碟是我们东家送的。”
谢嘉诩看向那多出来的一碟果子,也没拒绝,就对店小二道:“那就替我谢谢你们东家。”
“好嘞。”店小二应了一声好,又顺着他方才看的方向看过去,说道,“公子这是在等有没有人来揭皇榜吧?说实在的,我们也在等——诶?”
店小二说着,忽然停了下来,指着那个方向道:“有人来了。”
听了他的话,正拿起杯子要喝茶的谢嘉诩转头朝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就见到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在布告栏前停了下来。
这马车看着朴素,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一路赶了过来,不仅车身上浮着尘土,拉车的马也是疲惫不堪。
停在布告栏前的马车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那站在皇榜之下的两名士兵也紧张起来,看着马车上的少年人从车辕上跳下,响亮地对着马车里的人说了声:“到啦。”
接着,马车的帘子便被掀开,一个穿着黑衣戴着面纱的高挑女子从上面下来。
她露在面纱之外的肌肤极白,一双眼睛黑沉沉的,如同两汪笼罩着烟雨的深潭。
在那两名士兵的注视下,她走上前来,站在皇榜之下,看了上面的字片刻,然后,在万众瞩目之下,伸出了一只白得耀眼的手,将这张皇榜揭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