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过后,高贞轻咳道:“最怕朝中诸公趁机发作,经略大人又是个没主见的。”
连马城脸色都变了,正月里,南方援军已进至山海关,这进兵的圣旨已经下了两次,二百万辽饷也见底了,最怕杨镐顶不住朝中压力,奉旨进兵,那便祸事了。马林烦躁的摆了摆手,众将识趣的施礼告退。马城出府之后看着天上乌云,突然打起精神翻身上马,数十骑蜂拥出了开原城,在雪地上留下杂乱的马蹄印。
数十骑在广顺关外停下,马城缓缓勒住战马,忽的意气风发道:“传令,点兵!”
部下亲兵纷纷调转马头,往八庄二十堡的方向飞驰而去,人喊马嘶声中,静谧的广顺关,靖安堡如开水一般突然沸腾起来。
十余日后,开原城外。
开原大军集结之后,进犯叶赫的正红旗退兵了,经略大人的进兵命令却不容更改了。匆忙集结起来的开原兵马,凑齐了三千骑兵,万余步军,便带着大批军户,民夫,驮马,辎重粮草进兵三岔口。
北路大军精锐尽出,留守开原的,便都是孱弱的卫所兵了。
马城接了军令率千余团练民兵,落在后队,负责拱卫大军粮草。
千余人的民兵倒是都有马匹代步,扩充至两百人的亲兵队更是每人双马,看的二哥马熠嘴角直抽。出了三岔口,白雪覆盖的道路越发难行,一万五千精锐兵马,两万民夫组成的大军拖的很长,运粮的大车,炮队的驮马很快搅在了一起,一片混乱。马城揉搓着冻僵的手指,看着炮队士卒用鞭子抽打着一群民夫,把一门将军炮从雪窟窿里推出来,感觉连嘴角都冻僵了。
马熠也是满面无奈,这便是明军的无奈了,行军途中的炮队,三三两两走在一起的神机营火铳兵,是毫无作战能力的。一阵西北风吹过,卷起漫天的雪花,让马熠脸色越发铁青,这种天气,他部下的神机营连点燃火绳都不可能,手中的鸟铳就是根烧火棍。马城越发佩服自己的明智,在这风雪交加的辽东,仿英格兰长弓果然比鸟铳靠谱多了。
一阵风雪过后,别说火绳吹灭了,就连药池里的引火药都点不着。
也不知道那些穿越后玩排队枪毙,大杀四方的能人是如何做到的,马城自问是万万做不到的,倘若此时有数百精骑冲过来,马城自问也只能仍下大炮,辎重逃命去了,稍慢一些,部下一千多兵马便会被乱兵冲散,然后溃败。
漫天风雪中,开原大军拖成了长长的行军队列,一日夜后前锋侦骑已出了三岔口,直奔抚顺联络西路大军杜松部,后队粮草大炮还远远的甩在铁岭卫,一日夜间,马城终亲身感受到这时代征战的不易,难,难,难!
史书上寥寥数笔,却道不尽辽东将士的疾苦。
幸而丁文朝,马国忠等人皆是身经百战的镇军老人,两人各领了一支马队前后呼应着传递消息,侦骑放出了十里。辎重营一位游击,数位把总也俱是马林从辽东总兵任上带过来的,皆是积年老将,一天一夜间辎重营虽磕磕绊绊,行军速度缓慢还死了几个民夫,却总算没有出什么纰漏。
晚间,三岔堡。
漫天风雪终于停了,晚间的辽东却越发寒冷,开原大军将小小的三岔堡挤的水泻不通,进了屯堡,大批民夫或坐或卧,齐齐躺倒在冰冷的雪地上,任军官如何打骂也不肯起来了,马城兄弟无奈,只能命人生火造饭,熬制姜汤,任由大炮粮车散落在道路两侧。
这些民夫已经筋疲力尽了,再逼下去可是要死很多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