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廷弼却不解困惑道:“此事殊为荒谬,兵不过数千,如何能尽占南洋之地,还好大的狗胆来攻打皇明,红毛人都是疯子么,福建水师还落了下风,体统何在。”
马城故意面无表情道:“那荷兰人仗着船坚炮利,每到一地,便屠杀土人,杀尽了千千万万的土人,自然便占了地盘,土人被杀怕了自然奉之为主,有甚奇怪。”
马林先皱眉骂道:“果是蛮夷,化外之民。”
马城心中无名火起,哼着道:“虽是蛮夷,却造出了巨舰大炮,还成了南洋霸主,如今还要劫掠我皇明来了。”
马林被呛的说不出话来,拍桌要骂,被熊廷弼劝住了。
熊公对海战一窍不通,只皱眉道:“那泰西弹丸小国,数百万蛮夷,便能如此横行霸道么,天理何在。”
马城冷声道:“熊公错了,我等久败于建奴之手,那建州蛮夷人丁尚且不足百万,天理早就不在了。”
熊公色变,众将大怒,被揭开心头伤疤自是怒不可遏,都恶狠狠看着马城,瞪的眼珠子溜圆。
马城故作轻狂道:“天理,拳头大便是天理,船坚炮利便是天理,天理,只存在于大炮射程之内。”
一言既出,马林先训斥道:“荒谬,混帐东西。”
马林尚可以以老卖老,众将官皆哑口无言,多是没读过几天书的,讲不出道理来反驳,只能张口结舌了。
只有进士出身的熊公,皱眉理论:“这便是霸道了,强而止其强,必不能保其强,霸而止于霸,必不能保其霸也。”
马城不欲理论,起身离去,仍昂然道:“那又如何,若霸道能兴国,某粉身碎骨也自一力为之!”
众将瞠目结舌下,扬长而去,多是没读过书的武人,纵然被激起血勇之气,想拍桌叫好也不太敢。马城一路上了城墙,仍热血上头,霸道不仁,当行王道,在这大明是根深蒂固的观念,想做些改变真是太难了。便是熊廷弼这等百战老将,进士出身,也难以改变自幼被灌输的王道观念。倒也不能怪他迂腐,一个进士,自识字起学的便是孔孟之道,礼仪之邦,思想早僵化了。
心中警觉,回头看到戚金,秦邦屏两人上了城墙。
马城不悦道:“两位兄长,也是来教训小弟的么。”
郑邦屏先干笑道:“咱是粗人,可讲不出这般大道理。”
戚金红着脸憋闷了半天,才闷声闷气道:“某读书少,却经常想,某年幼时倭寇常犯浙江,奸淫掳掠,征朝时我等是打了大胜仗的,为何,为何朝廷不尽遣水师大军,以雷霆万钧之势踏平东瀛,纵然死伤多些,三军用命,这百年倭患不就平了么,直至今日,某仍是想不通的。”
马城终露出一丝笑意,终究是有个志同道合的了,天朝上国亿万百姓,总有几个桀骜不驯,成天想着睚眦必报的。
看着戚金涨红的脸色,兴致大发:“内外六夷,有敢称兵仗者斩之,胡无人,汉道昌,当是如此!”
戚金咧嘴笑道:“我知这是李太白的诗。”
马城哈哈一笑扯着戚金,秦邦屏两人巡城,此两人皆是忠义之士,更难得理念相通,日后当是极佳的盟友。倘若道不同,则不相为谋,若是有了共通的理念,则同盟之间当倚为城墙,可以放心的将后背交给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