墩堡,便是一个小型堡垒,墩中藏兵,敌兵打不下这些墩堡,怎么敢肆无忌惮的越过长城呐,随时会被明军从墩中杀出,在屁股上捅一刀,天底下也没有这样打仗的。吕长海琢磨着,兵少,便领着三百余清涧子弟龟缩在怀远墩,在墩中布防。
这怀远墩,便是个四四方方的小土城。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小小的土城高十余长,有房舍有马棚还有一口水井,城墙上有垛口,有炮眼,有马道,还有三层高的一座碉楼,这就是个缩小版的大明城市,四四方方的杵在黄沙里,打起来,这就是个四面喷火的刺猬,三百人守一个怀远墩,堪堪够用。进驻怀远墩,吕长海心下便有些踏实了,墩里竟然还有两门炮,半新不旧的五百斤佛朗机。吕长海下令给两门炮装上碎石,挑了几个边军出身的炮手看管。
黄昏,夕阳西下。
吕长海肃立在碉楼上,这才有心情观风景,啧啧赞叹,这便是大明的尽头么,长城修到这就没了。这大漠之中的落日景象,竟如此凄美,一抬眼皮便能瞧见远处的大雪山,偏偏长城之外又是黄沙漫天,一座座沙丘高低起伏,荒凉偏僻,回头往长城里看,竟又是绿树成荫,生机勃勃。
便如同一道蜿蜒的土墙,将沙漠与青山隔开了,荒凉与生机带来的视觉反差,让人心神震撼。
“亲家,那是什么山?”
马秀才望着远处那座雪山,摇头晃脑道:“祁连山。”
“马上望祁连,奇峰高插天。西走接嘉玉,宁素无青云。”
吕长海手按战刀,瞧着那绵延起伏的雪山,竟不觉得这酸秀才卖弄才学,不招人恨。
马秀才兴致来了,便抑扬顿挫道:“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番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壮哉!”
吕长海挺的似懂非懂,马秀才却一把攥住他,那张皱巴巴的老脸竟不正常泛红,有些失态。吕长海不悦的甩开,干什么玩意拉拉扯扯的,那马秀才却不以为意,便如同喝醉了陈年老酒一般,摇摇晃晃,书生意气上了头,竟真有些儒雅风流。
吕长海擦擦眼睛,心中定是他连日太过劳累,一个全身上下没几两肉的穷酸老秀才,偏要学人家做千古名士,不伦不类。
奈何马秀才谈兴正浓,打个寒噤,亢奋道:“亲家,这一回,咱要百世流芳了。”
吕长海颇有些狐疑,说了些什么玩意神神叨叨的。
夕阳下山,夜幕降临,马秀才竟手舞足蹈,高声道:“你是那大将军卫青,我便是骠骑将军霍去病,建功立业,当在此时!”
吕长海也差不多听懂了,卫青,霍去病他知道呀,书里听过的,莫非昔年强汉与匈奴在漠北争锋,就是在这个地方打的么。心中一惊,那这一仗可真真了不得,他竟未想到这个地方,竟然便是千古传唱的漠北战场,又是一喜,那老子不是书里说的白马银枪无敌将么。
马秀才斜眼看着他,哈哈大笑:“对咯,对咯,漠北胡未空,汉将复临戎,咱如今干的可是一件大事!”
吕长海精神便是一振,再看那祁连山便觉着全然不同了,原来吕某,此生也能做一回书里的战将,流芳百世的英雄么,那死也值了。此时,吕长海竟赫然发现,书里那些白马长枪的英雄,与普通人竟只有一步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