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有财也从屋里跑出来,手忙脚乱的抱起了来福安慰说:“莫怕,这真是……你姐。”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往往,人们只看到当时的可怜了。
“我是你香儿姐姐啊,来福,你咋的能不认姐姐啊?”宋香儿抱着脑袋哭叫,顺势还坐到了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完全没有了形象。
贾宝玉曾言说道:“女孩儿未出嫁,是颗无价之宝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的不好的毛病来,虽是珠子,却没有光彩宝色,是颗死珠了;再老了,更变的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
如果说宋香儿未出嫁之前,还计较点自己的形象,还保存了那么些自尊心,那么,被舅舅们嫁给王二狗之后,她就迅速的在摸爬滚打中沉沦下去,直接变身成浑浊邋遢的鱼眼睛了。
这样的姐姐,跟来福记忆中的那个穿红着绿涂脂抹粉连走个路都要努力摇曳生姿的样貌,大相径庭,所以,小屁孩儿瞪大了泪眼,一脸的不相信。
林大牛和香兰从宅基地回来,在院门里停住了脚步,安静的,也是冷淡的,看着院子当中上演着哭闹戏码的几个人。
林大牛忽然下定了决心,用了很轻很轻的声音说:“香兰,咱们成亲吧,成了亲,才能分家单过。”
受过伤害的心灵,很难完全得到修补,即便是皮糙肉厚的林大牛。
再次看到亲爹和弟弟与宋香儿在一起,他脑海里冒出来的念头就是,离开这个家,独立过日子。
在感受过安宁和谐的家庭气氛之后,竟然一天都不愿意再过从前那种被苛待被忽略的生活了。
被林大小姐耳濡目染着,大牛同学也潜移默化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那就是:我也很重要,我的感受很重要,我应该过上一种想过的生活……
这一次,听到大牛兄如此露骨的表白,香兰没有跑掉,尽管脸色重新漫上红润,双眼水波粼粼,浑身也战栗起来。
“好。”这一个字,答应起来没那么艰难。
他们都需要有一个家,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一个温馨安宁的独立王国。
听到这个“好”字,大牛兄的手脚也有些痉挛的意思,无处安放似的。
“我本来……想等多攒些银子,可……得叫你委屈了,你放心,我以后……”,大牛兄说的语无伦次,表达得不清不楚,可是,香兰却听得明白,嘴角扬起一抹笑,双眼波光粼粼,斜睨了大牛一眼,啐道,“傻子!”
然后就疾步绕回进灶房去了,绕过了那父子父女三人的小圈子。
留下大牛兄,继续傻呆呆站在远处,黑脸膛上荡漾着一种似悲似喜如梦如幻的矛盾表情。
计划总是不如变化快的,原来说好的明年才给大牛兄办喜事,忽然的,就要提前了。
跟开玩笑似的,小来福刚刚辨认出落魄妇人就是他的骨肉同胞宋香儿,从而停止了哭泣的时候,大牛兄攥着两只拳头走过来,站定,声音有些颤抖的对林有财说:“爹,我要跟香兰定亲。”
这话就跟一枚小型炸弹似的,炸的老闷葫芦脑袋都是懵的。
平时不是没看出来大牛跟香兰额外亲密,也曾经在心里幻想过娶香兰这样的儿媳妇很好,但是,今儿的通知却下的太突然了,突然地,让他全然没有准备没有过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