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雨菲听出了黄福霖的不友好,便开玩笑说:“黄乡长,楚书记好不容易把你从黄固的手上要出來了,你还不领情啊。”
黄福霖硬邦邦地说:“领什么情,不出來更好,我在里面有吃有喝的,什么烂事都不用管,自在的很哩。”
杜雨菲被他呛住了。
黄福霖对自己态度不好,楚天舒还可以容忍,但见他对杜雨菲也如此的态度恶劣,不由得便动了气,他压了压火气,问道:“老黄,照你这意思,你带领村民打架还打出功劳來了。”
黄福霖说:“我是他们的乡长,我不带谁带。”
全县所有的干部,敢用这样口气跟他说话的,黄福霖是头一个。
楚天舒完全沒有预料到,黄福霖的态度会如此蛮横,简直可以说是不可理喻,一下也被他呛住了。
见楚天舒不说话,黄福霖居然还得寸进尺,他说:“作为乡长,我得为杏林乡的百姓负责。”
“可你是党的干部,首先应对组织负责。”楚天舒不能不怒了。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身为乡长的黄福霖竟然还这么顽固,如果他抱有这么大的抵触情绪,又怎么能做得好村民的思想工作,这半年缓冲期里,难保山坳村的村民不会主动挑起争端,那样的话,黄固就可能会撕破脸皮。
黄福霖气冲冲地说:“组织,谁的组织,不顾百姓的利益,那还是不是老百姓的组织,他们毁的是乡里的山,打的是乡里的人,我作为一乡之长,怎么能视而不见,坐视不管呢。”
“当然要管。”楚天舒打断他,严厉地说:“但是,你的管,不是带头打架,而是要想办法制止和避免冲突,维护一方平安和稳定,这才是作为一名乡干部应该遵循的基本原则。”
黄福霖丝毫不为所动,仍旧坚持自己的看法,硬邦邦地说:“一个乡长如果不能真真切切跟乡里的老百姓站在同一立场上,为老百姓说话,为老百姓撑腰,这个乡长我宁可不当。”
楚天舒火了。
一个县委书记,一再被乡村干部用“撂挑”的方式相威胁,再好的性也沉不住气了。
楚天舒毫不客气地教训道:“黄福霖,我告诉你,有意见可以提,但对工作绝不能儿戏,县委沒撤你的职,你还是杏林乡的乡长,乡里一草一木,一人一事都跟你有关系,你要敢撒手不管,惹出事儿,我饶不了你。”
见楚天舒发了火,黄福霖不敢再嘴硬,只一个劲儿地叫屈:“我说楚书记啊,我黄福霖什么时候拿工作当儿戏了,眼下村民的情绪还极不稳定,随时都可能发生过激的事,我求求你跟那个黄老邪说说,叫他别折腾了,再折腾,我真管不了,村民们爱咋闹咋闹去,反正有一条,就算撤了我黄福霖,这放马坡也不能毁啊。”
黄福霖说到动情处,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见黄福霖动了情,楚天舒又心软了,他说:“行了,老黄,我也知道,山坳村与浮云矿场的矛盾,不是你一个乡长就能解决的,我只告诉你,别在背后乱撑腰,激化村民的情绪,真闹出人命关天的大事來,到时候就不是我楚天舒跟你过不去,是党纪国法跟你过不去。”
黄福霖“嘿嘿”笑了两声。
这家伙,一触到关键点上,就只笑,典型的老油条。
楚天舒还想叮嘱几句,沒想黄福霖苦笑道:“你书记都说我在背后乱撑腰,那好,从今天起,山坳村和浮云矿场的事,我一概不参与,这总行了吧。”
“你敢,那我就真撤了你,好了,不多说了,你回去先好好想想,想好了我们明天再谈。”楚天舒严肃地说了一声,不再说话了,他知道,黄福霖思想上沒转过弯來,再说下去也都是废话,跟黄福霖这些乡村干部谈工作,有时候还真不能讲太多的道理,只能來点不讲理的。
路上,楚天舒一直在想一个问題:浮云矿场的几千矿工和家属也有情绪,要是黄固鼓动他们闹起來,可能会比山坳村的村民更令人头疼,毕竟他们开采放马坡,是与县里签了协议的。
作为南岭县的县委书记,楚天舒也不能只顾山坳村的利益和稳定,置浮云矿场的利益和稳定于不顾。
但怎么顾,到现在,他也沒想出个两头兼顾的策略,只能先给黄福霖施加压力,让他做好村民们的思想工作,千万别再火上浇油。
黄福霖要撂挑只不过是一种姿态,楚天舒想,自己这个态度对黄福霖,是不是太苛刻了点。
怎么说呢,别看南岭县基层干部众多,可如今像黄福霖这样的乡镇干部真正敢为老百姓舍身说话忘我办事的,有几个呢,十几天的考察调研下來,在南岭县的各个乡镇里,这样公心多于私心的干部真的是太少了。
大柳树乡的左天年算一个,黄福霖也可以算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