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狐白色的身影如幽灵一般出现,月光穿过他的身体,没留下任何阴影。
他的声音轻轻淡淡,如月光,如浮云,似乎飘无定所,但又实在耳畔:
“你如此失策,真令人可笑。别说你的对手如何布置干净,令人防不胜防。只不过是你愚钝。谁在寺中最有可能放火?他就睡在柴房里,别人要搬动柴火,他不可能懵然无知。你被人放火之后,带到了柴房,看着满屋子放火的材料,竟然反应不过来,说你是迟钝也是高抬你了。”
升平脸色难看,突然道:“当然。他又不算多聪明,破绽多了。放火之后,净虚他们要赶我出寺,是净明要我留下。越是想让我死的人,反而不肯让我走,那时他是心怀歹意的。”
“呵呵——”
一声清浅的低笑,掩不住的讽刺,妖狐的声音越发寒凉,“这时候反而想起来了。马后炮谁都会放,若不是你还有些运气,早就落在枯井里与污泥同朽了。你知道为什么你在山上可以头脑清晰,在俗世连个小沙弥也识破不了么?”
升平眉头皱起,一言不发。
妖狐淡淡道:“因为你蠢。”
升平猛地抬起头,狠狠地看着他。
妖狐道:“不必这样看着我。众生皆蠢,庸俗凡人更是蠢上加蠢。你不过是碌碌庸人中的一个。虽然不显得特别愚蠢,但也没你想的那么聪明。反而吸食天地灵气会让人头脑清明,修道悟道会让人注意力集中。你在山上不显得愚蠢,是因为真气和道义在教导你,它们给你加成,让你变得清醒。”
“可是现在一切都没有了。你没有真气,也无法修道,再也打不开灵窍,永远地失去了恢复清明的机会。现在你还有些许的灵气,等过上几日,凡俗的腌臜气淹没了你,你会发现自己如凡人一样愚蠢且庸俗。哦,不,那时候你已经意识不到自己的堕落,那样也不错,浑浑噩噩一辈子,便如栏中猪羊,除非大限将至的那一瞬间,之前种种混吃等死,不是也很开心么?”
江升平目光森寒,道:“闭嘴。”
妖狐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道:“害怕了么?事实便是事实。塞住耳朵不听,无异于掩耳盗铃,阻止不了自己的堕落。不能修道,就只能往深渊滑落,如果你始终能自欺欺人倒也不错。可是千万别挪开捂住耳朵的手,那样你会听到自己坠落悬崖绝望的尖叫声。”
江升平听到了自己的牙齿磨动的声音,深深吸了口气,道:“你是不是接着要说,投靠妖族,修炼妖气是唯一的出路?”
妖狐笑了起来,道:“我不想说。你自己可以考虑。考虑的时间不妨久一点,乘你还能思考的时候。”
江升平道:“你这个……”
话音未落,只听吱呀一声,院门缓缓打开。
妖狐在这一瞬间突然消失,江升平也是身子一缩,锁到井后面躲藏。
怪了,除了净明,还有谁会到这里来?
随着大门的打开,一盏灯火飘了进来。
这人好大胆子。
净明和江升平每次到这里来,从不敢明目张胆的打着灯笼。事实上,净明也打不起,即使一盏油灯,在寻常和尚看来也尤为珍贵。何况这盏灯灯光明亮,显然不同于一般的灯火。
随着灯光的临近,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升平微微侧头,就见一个老道的身影走进院中。
是……那个来巡视的仙官!
叫什么来着?什么……什么道长?
他来做什么?而且还是孤身一人,和白天浩浩荡荡的排场判若两人。
就见那道人一手持着灯火,一手持着一个盘子一样的东西,一步步走来。
每一步,他都走得很仔细,左右摇头,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升平脸色凝重,暗道:莫不是来找我的?
自然,这个念头也只是想上一想,他不会自作多情。凭他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小人物,还不值得这老道孤身一人夤夜前来,做梁上君子状。
黑夜中,突然地飘来一丝窃笑:“嘿嘿,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