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鼎坐在高山上,背靠高大的青石,石上蔓藤垂下,仿佛一道珠帘,随风而动。
在他眼前,高山的缺口处,视角异常开阔,从中能望到山下一大片湖水,湖水青蓝,静止不动,如翡翠,如绿玉,镶嵌在山谷中,隐隐倒映着青山的倩影。
湖光山色,浓淡相宜,大抵如此。
此处是他找到的一片灵地,在朱天五大国中舒庸国的领土上,离着东阐国还隔着半个西阐国。也在万里之遥了。
数日之前,他和聂参离开甄家堡,顺水而下,一路寻找适合闭关讲道的灵地。
这其实并不容易。在天心派,适合修炼的灵地满地都是,在这出于修真化外之地的朱天却不容易。本来灵气不足,灵脉生的少,修士还多,大小修真势力多如牛毛,但凡能入眼些的灵地,都有了主了。
一开始江鼎并不着急,找不到就慢慢找,总有找到的时候。本意上来说,他也情愿走得远些,东阐国的一切都让他疲倦了。他宁可到新的地方从新开始。若是能到甄祖师提点过的地方附近,还更方便些。
然而到了舒庸国,他却知道不能这么顺其自然下去了。那舒庸国是古阐国崩溃之后,朱天之内第一大国,物华天宝,太平盛世。正值一位号称“道君皇帝”的帝王在位,招来不少有道行的仙师,意图长生,朝野修真求道之风最盛。境内也确有不少龙脉灵地,但争夺的更是激烈。每一块牛眼宝地,无不有数方势力争夺。
修士修行,并非一味苦修便可,有时也要出世争锋。争气运,争机缘,争一线天道。
江鼎到了这遍地争锋之地,心中触动,便持剑加入了这行列之中。
那舒庸国修士虽多,到底还是俗世,高人少,地下的低阶修士倒是满地都是。而真正的几块洞天福地,都是大高人、大宗门在争夺,那是能做一个门派的立派之基的,江鼎要来无用。底下那些星星点点的灵地灵眼,争夺者的段位便不怎么高端。至少江鼎还是应付有余。
不过江鼎到底来历不凡,眼光自然高些。他看重灵眼的质量而非规模。若论规模,只需要够两个人用,基本上所有灵地都可。但小处灵地大多驳杂不纯,对修行助益不大,真正能入他眼的质量合格的灵眼少之又少。
几次他争夺灵地成功,将原本的主人打得落花流水,最后看到灵地不合格,扬长而去,只留下余下修士吹胡子瞪眼,骂声不绝。
一月之前,江鼎路过湖水,便觉天机签一动,在签筒中无风自鸣。立刻打开望气术往山头看去,果见一团耀眼灵气内蕴其中,钟灵毓秀,可人心意。当即上山来取。
这山洞主人却不是修士,乃是一头开了灵智的熊妖,也有筑基期修为,铜筋铁骨,力大无穷,乃是山中一霸。这灵地生的隐蔽,并未传扬出去,山中妖类敢来觊觎的,早被它一拳打成肉饼,倒也平安无事占据多年。
直到遇到了江鼎。
江鼎本来便存着势在必得之心,一见是妖不是人,更是毫无顾忌,将熊妖痛打一顿。熊妖几次三番不服,前来找场,还带了手下小妖,哪里是江鼎对手?后来江鼎烦了,将它制住,下了符咒,放它看守洞府。不许外人打搅,言明数月它若是听话,便放它自由,倘若还敢违逆,直接一刀砍了炖熊掌吃。
解决了这熊妖,江鼎终于腾出时间来指点聂参修行。
他并不急着传授引气诀种种法门,反而先考量了聂参的常识和基本功。
聂参生长在修真世家,虽然并非家族子弟,但耳熟目染,对修士的常识也知道不少,只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并不系统。而在文化上,也不过粗通文墨,一般的杂书可以看,真正高深的道书便看不懂,那些道书中常用的比喻、修辞也一窍不通。
江鼎便花了数日时间,从头为他理顺了一遍修道脉络,然后从《道德经》入手,先将一些道家经典讲论一遍。
道家典籍玄理深奥,若真细究其中道理,多少年也未必成。但江鼎不细究其中深意,只解释文义,力求做到字通句达,条理顺遂。至于其中三味,那需要聂参自行参悟,修行一生,参悟一生,永远没有尽头。
将这些培训过关,江鼎又把诸般修道的常识、修真百艺的旁门杂学讲论一番,林林总总,也花了近月时间。这一月时间,聂参从里到外焕然一新,若与他人交言,言谈举止,再看不出是门外人。
只是江鼎并没教导他任何修炼的实用法决,他依旧是凡人一个,连灵气沟通都做不到,对修真的道理只是纸上谈兵。只传授了一门内家拳术,帮他调养筋骨,培养精气。毕竟这么多年习武争斗下来,多少会有暗伤。
之所以不教,是因为聂参走的是剑道,非传统的练气道。江鼎虽然也修剑道,但还是以气道为本,剑道为用,也是主流练气士中的一员。而聂参所要修行的是上古剑道,和如今的修士从根本上不同,江鼎不敢轻易教授他法决,怕毁坏了他的根基。
因此,当聂参能看懂一本陌生道书的文义之后,江鼎便把剑石交给他,让他自行参悟,而自己则出来,坐在山顶上护法。
若一切顺利,聂参能顺利入门,有了自保之力,前进之途,也是他们分别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