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2 / 2)

左右着急也找不回东西,倒不如过好自己的日子,等着结果就是了。

这会儿石天瑞来了,祁昀和他喝了茶,又说了些客套话,这才问到:“不知上次问石知县的事情,可有什么结果了?”

石天瑞撂了茶盏,对着祁昀道:“有,我派人去调查了那个卖唱女子,她已经被邵家赎身,买下了身契,成了邵家五郎的妾室。”

邵家?

祁昀一听这个姓氏,就微挑眉尖:“想来,我三弟的箱笼是能找到了。”

“怕是不成。”石天瑞低声道,“有人看到邵五郎早些时候去了邵知州的府衙里,拿了个红布包着的盒子,想来是去送礼的。”

若是往常,人家亲戚之间走动走动本就稀松平常,算不得什么。

可是前脚从祁三郎这里得了一块上好端砚,还有根紫毫笔,这都是极好的东西,后脚就提着盒子去了衙门,很难让人不往一起联想。

至于祁昀说的那本字帖,石天瑞根本没当回事儿。

在他看来,和端砚以及紫毫笔比起来,那本字帖不值什么钱,也不值当紧张。

谁知道祁昀的神情突然一松,眉宇间也舒展开来。

从一开始,他都没想过把东西拿回来,祁昀想要知道的只是有谁盯上了祁明。

如今知道是邵家就够了,这躲在暗处使坏的人走到了明面上,那就自然有解决的办法。

要想推起来一个家族不容易,但是想要推掉一个家族还是能试试的。

祁昀之前已经悄无声息的拔掉了好几个碍到自己的,这次多筹谋一些,总会有法子。

不过祁昀又转念一想,指尖在茶盏边缘滑了滑,突然翘起嘴角:“我原本想着,东西丢就丢了,不过现在看来,失而复得还是很有希望的。”

石天瑞有些疑惑,不由得问道:“何意?”

祁昀没有明说,只是笑笑,心里却想着,御赐牌匾可是放在州衙里两个月,想来那位邵大人该是反反复复的看过好多遍的。

如今,就看邵五郎会不会忠心耿耿的连字帖一起送给知州大人。

没送还则罢了,只当是好东西喂了狗,以后再想办法就是,可他要是送了,自家三郎的东西必然是要失而复得的。

而邵五郎确实是忠心的,只不过他并不是忠心于邵知州,而是忠心银钱。

他们邵家能在城里横着走的原因,邵五郎很有自知之明。

并不是他们的经商手段有多么高超,也不是邵家的祖上有多大功德,只是因为他们有个当知州的亲戚。

这一条,就够了。

而这位知州大人也不是那种水泼不进针插不进的清官,邵家送的东西他少有不收的,邵五郎得了好东西就给他,等喂熟了自然会给他家来点好处。

这次,邵五郎得了祁明箱笼里头的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送去知州府上。

可是邵五郎去的时候,从天亮等到天黑都不见知州的影子,杯子里头的茶水换了一遍又一遍,都喝的没味了,才总算见到邵知州。

这邵知州生的清瘦,眼睛精亮,留着山羊须,光看模样便觉得是个严厉之人。

这会儿刚一走出来,便对着邵五郎凝眉冷目,声音也低了八度:“你们做的好事!”

邵五郎吓了一跳,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而后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邵知州却没有丝毫被讨好的模样,冷哼一声,坐下后沉声道:“前两日街上的那出事儿别当本官不知道,胆子真是大了,当自己做的天衣无缝?”

邵五郎愣了一下,很快便想明白,邵知州怪的不是他们当街行凶,而是怪他们没有扫干净尾巴,他赶忙低垂着头道:“大人,这……我不知哪里出了纰漏。”

邵知州又是一声冷哼:“人家石知县的人都找到你们头上了,纵然你手下人不曾到处说,但是路上那么多行人,那卖唱女子你还找了个人尽皆知的名角儿,可怎么堵住别人的嘴巴?”

邵五郎头上冒汗,立马趴在地上。

过了好一阵,才听邵知州道:“好在石知县没有声张,祁家也安安静静的,想来是碍于本官的面子不同你计较,可这种事情没有第二次,你以后脑袋清楚些才行,记得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邵五郎心知没了事儿,赶忙赔笑,而后又爬起来,将自己提来的盒子放到了邵知州面前,“大人,这次着实是我的过错,让您受惊了,这是我的赔礼,还望大人笑纳。”

邵知州自然是听说了邵五郎带礼而来的事情,也能猜到里面的物件怕是祁三郎的。

他原本不想拿,但是瞧着邵五郎这殷勤模样便觉得应该是个稀罕物,这才淡淡的点点头,让人拆了红布。

打开了盒子,邵知州第一眼就盯上了那方端砚。

这端砚是砚台中的极品,而这一方更是极品中的极品,不然楚承允也不会郑重其事的送给了祁昀。

只要是个读书人,看一眼便能走不动道。

邵知州眼睛一亮,伸手就要拿起来端详。

但很快他又看到了砚台旁边的紫毫笔。

这紫毫笔同样是极好的,要用野山兔项背上的毫毛一根根挑选后制成,色彩紫黑,其中尤其以北方边关之处取来的兔毫制成的笔最为柔软珍贵。

而这一只,便是商队从关外带来的,既然能让祁昀拿出手送人,当然用的毫毛是最好不过的。

就算只是放在那里,看着这笔也知道品质绝佳。

邵知州眼睛发直,即使心里知道这些东西不能要,但却克制不住自己的手往那里伸。

但是不等他摸那紫毫笔,就又看到了个布袋子。

这布袋子是藏蓝色,瞧着平平无奇,只是袋子封口处用的绳子下面坠了个穗子。

红配绿的颜色,是之前叶娇送给祁明的。

既然是嫂子给的东西,祁明当然是无比珍惜,不仅要好好的用,还要随身携带,最终他选择撂在了和自己的布袋上,既能成全了对叶娇的尊重,也能好好地放在箱子里,不让别人看到。

而这穗子着实刺眼又夺目,让邵知州不自觉的就把那袋子提起来:“这是何物?”

邵五郎忙道:“是本字帖,我也分不出好坏,正好拿来让大人分辨分辨。”

邵知州装模作样的点点头,而后打开了袋子,将里面的字帖拿出来。

略翻了翻,便觉得没什么稀奇。

可就在这时,他翻到了扉页。

那上面的八个字一映入眼帘,邵知州的手就顿住了。

他死死地盯着那几个字看了一遍又一遍,而后,他突然开始抖。

先是指尖颤抖,然后是手臂颤抖,最后,竟然整个人都僵住了一般。

邵五郎吓了一跳,还以为邵知州中风了呢。

但没等他喊出声,邵知州就捧着那本字帖,踉踉跄跄的跑向了后院。

邵五郎急忙跟上,而后就看到邵知州进了一间屋子,等点燃了蜡烛跟进去,就看到屋子里摆放了一些杂物,没什么稀罕的,最显眼的是放在屋子正当中的一个被红布盖住的匾额。

“大人,你这是……哎呦!”邵五郎上前去想要说什么,却被邵知州一脚给踹开。

邵知州小心翼翼的捧着那本字帖,空出来一只手,颤巍巍的撩开了牌匾上面盖着的红布。

上书四个大字——志高行洁。

这牌匾是要赐给祁家的,邵知州为了索要好处,这才留在了府衙里两月之久,他想着,祁家不过是商贾人家,纵然皇上御赐了匾额,也算不得什么。

可现在想来,这四个字原本就不是形容商贾的,而是形容高洁之士,皇上赐这四个字,可不就是,硬生生的把祁家身上所谓的商贾之气给撇清了?

关键却不在这意思上,而是,这字。

邵知州颤抖着举起字帖,看着那上面的八个字。

宵旰攻苦,笃志不倦。

看看牌匾,又看看字帖,来回数次,邵知州终于看清——

这个‘志’字,竟然,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邵知州眼前一黑,脚下一软,竟是直接瘫在地上,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