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包厢陷入了沉寂中。
皇权帝也不言语,两人视线在空中对峙一番。
不知道这样持续了多久,皇权帝大概是厌倦了,于是有了松动的迹象,他表情越发的严肃冷峻,死死地看着厉封爵,一副要将他捅成筛子的架势,说:“这件事我本不打算让你们这方任何人知道的。”
“那现在是打算说了?”
厉封爵笑了。
“……”
皇权帝表情微沉,看着厉封爵那得意的模样就觉得碍眼。
他拧了拧眉,死后沉声道:“这件事不希望岚歌知道,这点你必须向我保证。”
“我现在什么保证都不能给你。”
厉封爵看着他,说:“到底该如何做,我要视你给的理由而定。”
“你倒是谨慎。”
皇权帝冷笑。
厉封爵也笑了笑,说:“毕竟面对的可是你,我不谨慎点,保不定就被你给钻了空子了。”
“呵……”
皇权帝虽然不喜欢厉封爵。
但不得不承认。
这小子在青年一辈中算是有头脑的人了。
岚歌跟这小子在一起,应该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欣慰一阵后。
皇权帝淡声说:“我有个女儿,名字叫皇权瑾,这件事你应该也知道吧?”
“……”
厉封爵不明白此刻皇权帝为什么会提这件事。
但结合他对陆家的恨意。
厉封爵联系了下,立刻意识到了什么,眯眼说:“你女儿跟陆家有关系?”
“不能保证完全有关。”
皇权帝徐徐地说。
“这什么意思?”
厉封爵蹙眉。
只见皇权帝眼神飘忽了一阵后,才用一种平静又理直气壮地口吻道:“因为我目前并不能完全确定那个女人就是我的女儿。”
听到这儿,厉封爵觉得更有意思了。
他不自禁地笑出声,有些玩味地看向皇权帝,说:“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你觉得你的女儿可能跟陆辰澜有仇,所以就决定对陆家进行制裁,但关键是,其实你根本无法确定那个女人到底是不是你女儿?”
“……”
厉封爵的思维总结很厉害。
三言两语间就将皇权帝内心那些想法全部总结了出来。
不过。
如果这么明显的提示还不清楚的话,他也不配当厉氏财团的执行总裁了。
皇权帝并不在意厉封爵那不赞同的眼神,他食指轻敲着桌面,淡声道:“毕竟我的女儿可能惨死,我总需要一个出气筒吧?”
“但你不能确定那个女人是你女儿,不是吗?”
厉封爵一针见血道。
“……”
皇权帝扫了厉封爵一眼,声音淡淡地说:“虽然无法确定,但是我已经厌倦了继续寻找瑾儿的下落,一个20多年都没出现过的孩子,生还的可能性还有多大?”
“……”
“而且,虽然无法确定,但却是最有可能的存在。”
“……”
“我需要一个结束一切的契机,而陆家正好冒了出来,所以这也算是命运的安排吧。”
“……”
厉封爵听着皇权帝的话,对此不置可否。
毕竟。
皇权帝嚣张跋扈惯了的。
皇权家作为世界第一的顶级世家,拥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财富,而这些财富经常作为他们手里的刀刃,去狙击别的国家。
最有名的一个案例就是不停操纵外汇,最后让一个国家的经济彻底崩盘。
别人全国积累了20年的财富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皇权家洗劫一空。
那段日子。
有多少人活不下去,哀嚎遍野,皇权帝可不会在乎。
因为他是资本家。
资本的积累本来就是充满血腥的。
他们可不会管别人怎么活。
而现在陆家就是那些人的缩影,因为不小心成了皇权帝的眼中钉,哪怕一切还没得到证实,但只要皇权帝想,也能轻易击溃陆家。
不需要什么理由。
只要他想就足够了。
也是这个原因,皇权帝现在才能说得如此风轻云淡。
如果不是因为陆家跟他们牵扯了一些关系,就厉封爵而言,大概也就会当做听一个饭后谈资一般就掠过了,因为他也是商人,知道商场就是弱肉强食的地方。
没什么道德可言。
资本的世界,远远超过了常人的三观,有时候比下九流的还没有底线。
“说了这么多,能不能让我了解下,你的女儿到底是谁?怎么跟陆家结的仇?”
厉封爵淡声问道。
跟皇权帝纠结道德与否的问题完全没有意义。
因为他自身也干过不少不太光明的事。
所以也没必要站在道德的至高点对皇权帝指责什么,想要让皇权帝打消对陆家动手的可能性,只能从他那位“女儿”身上入手。
“……”
皇权帝闻言,沉默了片刻。
他的视线深深地落在厉封爵身上,微眯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其实……真要说的话……那个女人跟你们的渊源更深一些才对。”
“……”
厉封爵一听,眼神闪烁了下。
他表情依旧,问:“是吗?到底是谁?”
“杨雪。”
皇权帝念出这个名字。
“……”
“对这个名字还有印象吗?不该陌生的吧,毕竟也相处了那么长时间。”
“……”
杨雪。
万万没有想到。
竟然还能听到这个名字。
厉封爵的眼神变幻莫测,他紧紧看着面前的皇权帝,开口问道:“你是说,杨雪就是你的亲生女儿?”
皇权帝掸了掸茶托,眼神中带着一抹复杂的神色,像是不愿承认,又觉得沉痛一般,半晌,才沉沉地回答道:“有证据显示她是我的女儿。”
虽然沐婉晴的话他不能完全相信。
但真正最有说服力的谎言,一向是真假参半。
杨雪的死。
让线索彻底断掉。
就算是皇权帝,也无法证实杨雪到底是他女儿还是不是。
如果是。
那他就必须要替她报仇雪恨,如果不是的话,就让陆家为这一切划上个句号好了。
“证据?”
厉封爵眯眼,又问:“是谁提供的证据?”
这点很重要。
因为现在这个虚假的社会,什么都可以造假的,不管是人的身份还是人的容貌,都轻而易举的就能仿造或者遮掩。
“……”
皇权帝扫了厉封爵一眼,总觉得这小子现在跟审犯人似的。
他到底哪来的底气对他用这种语气?
觉得是岚歌的丈夫,他就真不敢把他怎么样了?
皇权帝眯了眯眼,带着一丝略微的不满,还是回答道:“是我的一位故人,同时,她也是当初车祸的见证者,她的话,有一定的可信度。”
“……”
厉封爵没办法从皇权帝口中的“故人”中得知更多的消息。
他问:“有一定的可信度,意味着也会撒谎,对吧?”
“对。”
皇权帝不否认,说:“事实上,我们也算是仇人,她的话自然不能全信。”
“那听信一个仇人的话,对另一个可能无辜的家族动手适合吗?”
厉封爵问。
皇权帝看了他一眼,说:“适不适合,我说了算。”
“……”
“我觉得适合。”
因为皇权帝跟陆家没什么交集,所以就算对方家破人亡,他内心也不会有任何波澜。
“……”
厉封爵脸色微微沉了几分。
他继续一字一顿,沉沉地对皇权帝说道:“杨雪,我记得,她当初是狄家送来离间我跟岚歌的棋子,也听命于狄家做过不少昧良心的事,岚歌因为她过了一段苦日子,甚至失去了腹中的孩子。”
“……”
皇权帝抬眼扫了厉封爵一眼,说:“你不必暗示我什么,这些事我都知道,陆辰澜也是为了替岚歌报仇,所以才虐杀了杨雪。”
“既然你知道,那就该明白,归根结底可以说是杨雪咎由自取……”
厉封爵话音还未落下,皇权帝就打断他,说:“我不管她是不是咎由自取,但她若是我的女儿,那不管她做了什么,如今遭人杀害,我也应该替她报仇。”
“……”
厉封爵噤声。
看着面前完全说不通的皇权帝,他蹙了下眉,说:“真要这么说,那岚歌不也被你记恨上了?”
他忽然想起。
前两天皇权帝似乎还给岚歌送了份道歉的礼物。
说是电话中语气不好。
照现在的情形,厉封爵也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估计就是那天得知了消息,所以才控制不住对岚歌发火了。
毕竟杨雪的死,也有岚歌一份原因。
不过。
让厉封爵有些意外的是,皇权帝竟然事后那么快就清醒过来,甚至还给岚歌送了条项链道歉。
以皇权帝的个性,不该如此。
“……”
提到夏岚歌。
皇权帝的表情又变了变。
他神色微沉,还有些凝重,缓缓地说:“若是按我以前的性格,我可不会管谁对谁错,谁招惹了皇权家的人,管你是非对错,那都得付出代价。”
“……”
厉封爵挑眉。
这才是他记忆中的皇权帝。
一个强势霸道,丝毫不讲是非曲直的掌权者。
“那为什么你又改变主意了?”
厉封爵问,“是因为你妻子吗?害怕她生气,所以放了岚歌一马?”
“……”
皇权帝扫了厉封爵一眼,淡声道:“如果仅仅是因为筝嬅,之前我也不会给岚歌道歉了。”
这世上。
能让皇权帝道歉的人只有两个。
一个是赫筝嬅。
一个就是岚歌了。
事实上。
当时给岚歌送了道歉礼物时,连他都搞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行为。
等反应过来时,东西已经送出去了。
只是。
内心深处莫名的就不希望被那孩子讨厌了。
“岚歌在整件事中是无辜的,这是其中一点,最重要的一点是,我喜欢那个孩子,她够讨喜,而且为了我跟我妻子的事也足够上心,我不希望她再遭遇什么不公平的对待。”
“……”
厉封爵静静地听着皇权帝说的话。
内心也有着自己的算盘。
皇权帝的确是真心喜欢岚歌的。
这样一来,他也就不需要担心时候皇权帝又去找岚歌的麻烦。
只不过。
这样还是没办法解决皇权帝对陆家动手的事。
皇权帝在陆家这件事上,完全是不准备讲道理了,或许陆家到底是不是仇人并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皇权帝已经厌倦了找女儿这件事。
他需要的只是一个理由,一个让他停下来的理由。
偏偏陆家撞枪口上了。
所以就倒霉了。
厉封爵无法控诉些什么,他双眸暗了暗,组织了一下语言后,才继续缓缓道:“可是岚歌不会坐视不理,陆辰澜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要是他因此家族陨落,岚歌一定会愧疚死。”
“所以我说了,不要告诉她。”
皇权帝硬声道:“这件事我做的很隐蔽,你如果不追根刨底的盘查,她不会知道我动的手。”
“……”
厉封爵抬眼看他,道:“所以你要我对岚歌撒谎。”
“没错。”
皇权帝应下。
这也是他今天找上厉封爵的根本理由。
与其让厉封爵调查出来,还不如他直接告诉他一切,让他自己来权衡。
“反正你跟陆家也没什么深交,陆家没了就没了,岚歌实在过意不去,你就走个形式帮助陆家一下,但结果如何,并不是你能左右的,我想岚歌也会理解。”
“……”
厉封爵看皇权帝说得风轻云淡的模样,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擅作主张做了一切。
看似是为了对方好。
结果,最终只是害人害己。
“你的答案呢?”
皇权帝看着迟迟不语的厉封爵,出声问道。
“……”
厉封爵眼帘微阖着,似乎在认真的思索着什么。
隔了几秒后。
他才再次抬眼看向皇权帝,表情认真,开口淡声道:“我若是真的照你说的做,那就不配当岚歌的丈夫了。”
“……”
此话一出。
皇权帝脸色剧变。
只见厉封爵站了起来,他俊美的脸庞上充满了冷静与沉稳的气质,淡声说道:“我能做的就是不将你做的事告诉岚歌,至于你想击溃陆家这件事,我会全力阻止。”
“……”
皇权帝一听,鹰一般锐利的双眼顿时迸射出一道狠厉。
他死死盯着厉封爵,阴测测地问道:“厉封爵,你真打算跟皇权帝为敌吗?”
厉封爵扯唇笑了笑,说:“说实话,我早就预感到,跟皇权家迟早要斗上一场,但时间提早这么多,我还是蛮意外的,不过,我厉封爵自出生以来,就没怕过什么。”
“呵。”
皇权帝冷笑出声,说:“好大的口气!”
他承认厉家这些年的发展速度超乎了他的预料,但皇权家高速发展已经经过了几十年,其中蕴藏的家底是厉家拍马都比不上的。
现在厉家最需要的是养精蓄锐,而不是挑衅。
因为厉封爵最差的就是时间。
皇权帝眼神冰冷,一字一顿对厉封爵说道:“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会如此愚蠢!”
“各自观念不同,没什么好说的。”
厉封爵道。
为了避免跟皇权帝争斗,的确可以听从皇权帝的话,假装是什么都不知情的模样。
但比起公司的利益。
厉封爵更在乎的还是夏岚歌的感受。
陆家因为她才遭此一劫,如果不能替陆家当去这次的灾,恐怕她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活在愧疚之中。
从夏岚歌答应再次跟他在一起开始,厉封爵就已经决定过了,不会再让她受什么委屈,也不会让她因为什么事儿困扰,这辈子,护她无忧。
说到,那就必须要做到。
他厉封爵言出必行,对自己的女人,更是如此。
“……”
皇权帝眯着眼,冷冷看着面前自信从容的厉封爵,从这个青年身上,他仿佛看见了自己过去的身影一般。
作为上位者的那副从容。
哪怕遇到了危急,也绝对不能慌乱。
很好。
虽然皇权帝不太喜欢厉封爵,但是也很欣赏厉封爵的做派。
他嘴角扯开一抹笑意,凉凉地说:“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那咱们就各凭本事好了。”
“拭目以待吧。”
厉封爵笑。
他说完以后,就准备离开了。
但是在迈步之前,似乎想起了什么,又稍作停顿,回头对皇权帝说道:“对了,今早上赫阿姨说是要离开厉家,本来说是打算出去旅游,但鉴于她现在的敏感身份,我还是劝止了她。”
“……”
皇权帝闻言,猛地顿了一下。
他侧目朝厉封爵看去,眼神变幻莫测,道:“那……她现在是准备去哪儿?”
“皇权凛不是要暂时留在京城吗?大概要去她那边停留吧。”
厉封爵看着皇权帝紧张凝重的神色,眉梢轻挑,悠悠道:“她对你还有感情,所以才听取了我的建议,不过想要挽回她的心,建议你还是再自身改变些比较好。”
话音落下后。
厉封爵便直接迈腿离开了包厢。
被留下的皇权帝在包厢中沉默了许久。
他深邃的双眼中带着一抹深沉之色,朝着厉封爵离开的方向看去,嘴角一扯,咧开一抹弧度。
真是有意思。
他已经很久没有碰到这么有意思的人了。
厉封爵是吧?
说不定。
这小子今后真会成为皇权家的劲敌。
这时。
皇权帝身后的一名下属走上前,有些不安地说道:“家主,真的要跟厉家相斗吗?因为十佬会的事情,不少家族都看出了我们两家的敏感关系,从而选择了坐山观虎斗。”
“……”
“假若我们真的动手,说不定正中他们的下怀。”
世上最有影响力的两个家族大打出手,一定会掀起不小的波澜。
皇权帝摆手,淡声道:“无妨,不过是一场小争执罢了,不必过于紧张。”
这次他对陆家动手,但事实上却是跟厉家比拼。
但说到底。
载体还是在陆家身上。
这其中比拼的是各自家族的人脉与资源,并不会动到各自家族的根基,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皇权帝才会跟厉封爵打这样的赌。
毕竟是岚歌的丈夫。
皇权帝也不好真的让他们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