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暮晨回到学校，没有马上回寝室，而是走向了办公室，她现在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不少，却依旧是冷静不下来，一想到回去看到裴以楠的东西，自己又会胡思乱想，倒不如做点事情，把最后两天的教案完善一些，忙碌起来，也许就不会想那么多了。

苏暮晨拖着自己的包，垂着头，朝办公室走去。

四周还是一片的漆黑，苏暮晨摸索着钥匙，用手机的灯光照亮，才勉强开了办公室的门，还没来得及开灯，门边角落里微弱的灯光下，一张人脸赫然出现在眼前。

“啊——”苏暮晨惊叫一声，吓得跌坐在地上，手机‘啪’地一声，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双手捂住了整张脸。

“老师……”那个人轻声开了口，看到坐在地上被自己吓到的苏暮晨，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苏暮晨定了定神，心脏由于惊吓剧烈地跳动着，咚咚咚，仿佛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她张开了两只指头，从指缝间偷偷瞄着面前的人，这身高，这头发，这眼神，“童小雅？”

面前的人点了点头。

苏暮晨瞬间松了一口气，她忘记了童小雅有翻窗而入的本事了，拍着自己的胸脯，苏暮晨抬手开了灯，整个办公室瞬间亮堂起来，前些天给小雅扎的头发早就已经散开了，这一头披肩及腰的长发，无神的双眼，每次都要把自己吓得不行。

苏暮晨重重地深呼吸了几口气，脑袋里还是被惊吓过后的空白，双手颤颤巍巍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东西。

童小雅在一旁也默不作声，担心自己的举动会被老师骂，或是再抓去秦老师那里，自己就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苏暮晨慌乱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走到座位上，双手揉了揉脸，拍打了两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才抬起头，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童小雅，这么冷的天，连棉服也没穿，就穿着单衣，小小的脸上已经冻得发紫，衣服上还有些被鞭打过的破裂的痕迹，细细的脖颈间，甚至是侧脸上新增了许多伤口。

苏暮晨大概能猜到童小雅遭受了怎样的事情，她心疼地挽起童小雅的衣袖，胳膊上的伤更是触目惊心，“又挨打了？”

犹豫了一会儿，童小雅点了点头。

苏暮晨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擦伤药膏，给童小雅拉了一把凳子，招呼她坐下，用毛巾沾湿了一些温水，替她稍微清洁了一下伤口，才给她上了药。

苏暮晨轻轻地擦拭着，怕她疼，还用嘴轻柔地吹着气，苏暮晨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向来最怕看伤口，如今却会为一个认识不久的学生这么做，大概真的是打从心里心疼这个小姑娘吧。

“是因为中午的事，所以你爸爸又打了你是吗？”苏暮晨抬眼看了一眼童小雅，她紧紧地咬牙，点了点头。

苏暮晨知道这样的伤口上药一定会很痛，可童小雅却一声没吭，苏暮晨忽然很敬佩这个小女生的坚强。

苏暮晨继续为童小雅上药，有意无意地开口：“那是你推的吗？”

苏暮晨很想从童小雅的嘴里听到真正的答案，只要小雅说不是，她一定就会相信。

童小雅没有说话，眼睛中盈满了泪花，却想忍住地咬着下唇，苏暮晨不知道童小雅的心里到底还藏着多少痛苦，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尽管小雅有一只眼睛看不见，完全无神，可从她剩下的那只晶莹的眼睛中，苏暮晨看到了她的落寞和无助。

苏暮晨叹了一口气，将药膏收进了包里，“你不说，那你今天躲在这里是为什么呢？又是来看作业的吗？”

童小雅仰起头，用力地摇了摇，她忽然站起身，扑通一声跪在了苏暮晨的跟前。

苏暮晨对她的意外之举有些吃惊，伸手想要把她扶起来，“小雅，你做什么，快起来，有什么话直接和老师说，快起来。”

无奈苏暮晨怎么拉，小雅都不站起来，她扬起满是泪水的小脸，“苏苏老师，学校里只有你相信我了，求你帮帮我，如果我被退学了，我肯定会被爸爸打死的，求你帮帮我，帮帮我……”

说着，小小的身子趴在冰凉的地板上，不停地朝苏暮晨磕着头。

第一次看到这种举动的苏暮晨有些慌了，心头蓦然紧紧地揪着，伸手阻止她的行动，“小雅，小雅，你先起来，老师能帮的肯定帮你，你先起来，听话。”

听到苏暮晨的话，童小雅这才慢慢停下自己的动作，泪眼婆娑地望着苏暮晨，苏暮晨赶紧把她扶了起来，拍了拍她膝盖上的尘土，摸着她的脸，“小雅你告诉老师，到底怎么回事？”

自己本来身为一个实习老师，是无权插手这些事的，可当一个可怜的孩子趴在你面前，求你帮她，自己又怎么狠得下心置之不理呢。

小雅抹了一把眼泪，开口道：“今天上音乐课，裴老师抽人唱歌，结果抽到我了，我不想唱，裴老师就下来拉我上去，裴老师拉着我刚要上讲台，有人绊了我一下，我没控制住，往前摔了，就把裴老师推倒了……”童小雅小声地叙述着，这是苏暮晨听童小雅讲最多话的一次，可她的表达并不像其他老师说的毫无逻辑，相反的，表达内容非常清晰，童小雅顿了顿，接着说：“秦老师说，如果我主动承认错误，记大过，如果不承认，就是屡教不改，要退学……”

说到这里，小雅又嘤嘤地啜泣了两声，苏暮晨总算是知道了，秦老师的做法也太不人道了，用先入为主的观念来看待这个人，平时小雅的确是和同学老师都相处地不好，这并不意味着她的辩驳都是谎话，在都没有监控录像，证据的情况下，所有的老师同学都选择相信学习成绩好，表现优良的班长，而不相信性格孤僻自卑古怪的童小雅。

“那你确定绊你的人一定是王晗吗？”苏暮晨摸着童小雅的头，安抚着她的情绪。

童小雅点了点头，“那一排只有她一个人，离我和裴老师最近的也只有她。”

苏暮晨明了地点了点头，低头思索了一下，“那没有其他的同学看到王晗绊你呢，也许她是不小心的，不是故意的呢？”

童小雅嘟起了嘴，小声地喃喃：“看到了他们也不会说的……”

也是啊，童小雅和同学们相处地并不好，谁会在这种大事上挺身而出，说是讨老师喜欢的王晗的过错呢。

“好了，老师知道了。”苏暮晨笑了笑，“小雅别担心了，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照常来上课，好好学习，老师会帮你的，好吗？”童小雅的眼神中依旧是不安和慌张，大概她的全部希望都寄托给了苏暮晨，一想到下午爸爸挥着鞭子抽打自己的样子，童小雅的心里就不禁一阵颤栗。

苏暮晨握住了童小雅的手，自己的手都已经十分冰冷，可对于童小雅来说，却也足够温暖，“小雅啊，老师知道，你不是像其他同学说的那样奇怪，只是因为你的生活，还有身上有一些跟别人不一样的地方，所以大家都把你当成不一样的小孩。但是小雅，你要相信你自己身上有很多很多的优点，你很聪明，也很努力，你看你英语读得多棒啊，在课本上画的那些画多好看，是不是？还有，你跑得也很快啊，在办公室里看到你三次，前两次都跑得那么快，对不对？”

苏暮晨和童小雅一说到前两次的事，也是相视一笑，苏暮晨轻轻刮了一下童小雅的鼻子，“所以说，小雅你要勇敢一点，如果爸爸再打你，你就跑，别让自己挨打了，不过我相信小雅爸爸还是爱小雅的，不会无缘无故打你的。有什么地方和别人不一样没关系，重要的是你自己不要看不起自己，好好和老师同学们相处，班级里的活动也要多参加，我们小雅也可以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好吗？”

童小雅懵懂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