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在这栋宅子里生活也有三年了。

陈伯不但伺候周全，而且说话一向温和客气，这样命令的语气从他嘴里说出来显得十分突兀。

可是翩翩心里都明白，陈伯这样一个稳重老道的人，是绝对不可能乱说话的，他只是遵从旨意原话传达而已。

季绍霆甚至都不想见她……

看来他应该是真的，气着了鞅？

翩翩两只小手绞在一起，心下茫然，却又充满恐惧。

结婚以来……吵架的次数多到数不过来，可这一次分明还没有吵啊，她只是，只是不小心犯了个错……

她也已经很久没犯什么错了吧，不晓得为什么这一次他的反应这么大旎。

她大约明白他应该是气自己不重视生命安全吧，可是他那样对老黄……

这在翩翩心里实在是过了，逾越了她的底线。

她不能理解有什么事情严重到要将一名兢兢业业的老司机打成那样。

女孩儿眼眶红红的，站在原地，固执地，坚定地，抬着下巴质问陈伯，“季绍霆到底在哪里，书房么？我要见他。我知道我犯了错，他想怎么罚我都行，但是他不由分说地那么处置老黄，我不能理解，我要替老黄向他讨个说法。”

翩翩固执的样子叫人着急，就连一向纵容她溺爱她的姜姨此时都看不过去，心里觉得这个丫头真是欠揍的很。她犯下这种大错竟然还一脸倔强地要先生给她一个说法？

姜姨心里很清楚，今天这事儿先生是懂了大怒的，决不是太太撒个娇就能敷衍过去的。

她心里原觉得，太太纵然做得离谱了些，是挺该打的，可是想到她一个纤瘦的小姑娘，浑身上下没有几两肉，哪里是能禁得住打的？先生若是狠心体罚太太，太太倒也挺可怜的……然而当下，她作为一个旁观者，觉得翩翩这样的，不教育真是没得救了。

陈伯面色依旧阴沉，没有丝毫表情，语气亦是极为冷淡，“太太心下内疚是应当的，改日您买些东西去探他便是了，只是这事儿怪不得先生，害得老黄无辜受难的罪魁祸首是您，可不是先生。”

翩翩急得几乎要跳脚了。

她觉得自己没办法和陈伯沟通，陈伯的整个价值体系和他主子那是一模一样的，就像她永远不可能试图在季绍霆面前讲道理而且说服他改变他的思维模式一般。

她转而面向平日里最为通情达理的姜姨，向她投以求助的目光。

然而姜姨亦是一张冷脸，“太太还是听话些回房反省吧，先生想见你的时候自然会找你。”

……

顾翩翩是个坏脾气的小姑娘，如果换做平日，她肯定要当众和姜姨顶几句嘴的。

可是此时此刻，她张了张口，不由自主地环视了一下四周，不受自控一般，又将嘴合上了。

因为……

家中上上下下的气氛，实在是太可怕了。

凌晨四点全家上下都不睡觉本来就够可怕的，而这么多佣人现在都站在一边盯着她，好像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等她回来一般。

季绍霆方才在家里该是发了多大的脾气啊……她甚至不敢想象。

……

她抬眸望了一眼他大书房的位置，心里猜测着他应当是在里面的。

可是他明确说了不见她，她也不能硬闯进去。

家里的气氛太可怕了，加之周仲越一向玩世不恭的一个人，刚才却主动开口说了那么严重的话提醒她。

那意思简单直白一些就是警告她——别作了，小心你老公一怒之下，你小命都要不保。

翩翩没再吭声，踩着柔软毛拖的一双小脚缓缓往楼上走去，她推门进了属于自己的那间房。

黑漆漆的一团，什么也看不见。

她下意识地抬手想要开灯，脑海中却忽然闪过陈伯刚才的话，忙住了手。

可是这么大一间房，又不是她熟悉的主卧，三年来几乎没有住过，连装潢和摆设的位置她都记不清了，这么黑，她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害怕。

……

摸索着踱至落地窗边上，踮起脚尖，有些艰难地将窗帘拉开了。

窗外有月光，也有灯光，总算勉强能把房间照亮一些。

翩翩摸索着爬上床，抱着枕头躺下了。

陈伯说，他叫她跪着反省，但是她不想跪，自然也不相信季绍霆会真的因为她没有依言跪着就打断她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