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能插手的事情也就这么多了。”聂冬靠坐在案几后,这几天不断的处理各种信息和资料花费了他不少精力,白天还要费心费力的去吵架。
当一个安静的美男子怎么就这么难!
“毕竟只是局外人。”聂冬揉了揉额角,“而且若不是褚庆涛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也闹不到这么大。”
池安的水太深了,褚家在这里的时间比一个皇朝还要长,他们是真正的土皇帝,家族内部盘根错节。同样是一把手,在博陵,聂冬完全可以做到一言堂,无论是县令还是县尉,都是看老侯爷的眼色办事。而在池安,褚庆涛虽是现任褚家族长和池安郡郡尉,但没有这样绝对的权威。
“不过……不管怎样,我们的目的都只是为了方便运盐罢了。”
此话刚一说完,原本还在认真听的霍文钟顿时抬起了头。
“父亲……您……”霍文钟有些结巴,“您让任柏云去池宁拉拢池宁诸人,让王庆元去接触海盗,又调动了暗中的侍卫们搜集三年前的事,就是为了运盐?”
“不然呢?”聂冬眨眨眼,“老子来池安就是为了盐啊!海盗将海运拦截,咱们就得绕一圈远路,如果海运畅通,就不用看漕运那帮人的眼色了。如今又加了商税,漕运那群人还指不定要抽多少!你老子这张脸,在博陵好使,出了博陵再有五十里也好使,可等到出了咱们易阳郡外,还会有几个真正去买博陵侯的账呢。”
“可是父亲,您现在却是在调查池安三年前的事情,若只是运盐的话,走漕运对我们也有好处。”霍文钟一脸的想不通,“毕竟漕运这些人咱们打了多少年的交道了,若是冒然走海运,会出现什么事谁也料不到。”
漕运是一条成熟的体系,海运却充满了未知,作为安全系数而言,选择漕运是正确之举,而且博陵侯府与池安的盐生意,总量来看并不算多,走漕运也费不了多少银子。
聂冬微微别过头——有一个财政大臣般精明的儿子真是不好骗啊。一旦提到钱,就仿佛立刻到了霍文钟的主战场一般。
“父亲,您其实是想帮一下大舅舅对吗?”霍文钟又问道。
聂冬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谁料霍文钟却很平静道:“因为我们霍家的人太少了,若要和世家对抗,硬碰硬根本没有任何胜算。”所以哪怕是一个摇摆不定的褚庆涛,只要有一丝可能,都要进行拉拢。
聂冬道:“在京城的时候你也看到了,哪怕葛轩说了那样犯忌讳的话,也不过是革职。而柴彦安更是个滑不留手的老狐狸,这还只是京城罢了。世家太团结了也不好,抱团孤立一个人,是世家最喜欢做,也是最有效的一个方法。可是你的舅舅不应该是那个被孤立的人。然而褚家既然自己主动将自己分成了两个部分,那我们就使使劲,让它分的更多一些,他们今天能孤立褚庆涛,明天就能孤立别人,后天就能孤立另一个人,天长日久,一盘散沙的世家,还有何惧之有?”
“我们现在啊……”聂冬曲指敲了敲案几,“就是要广交朋友。”古今中外挖墙脚这活儿干的炉火纯青的还属太-祖,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建立统一战线,只要你对我有意,咱们现在就可以是一伙的。
霍文钟听着若有所思。
从他父亲这一路对王庆元的态度来看,他早就发现了他父亲对这种下九流的人并没什么成见。只要能为己所用,放下架子又如何呢。
“弱者是没有挑剔的权利。”聂冬感受到了霍文钟的犹豫,“你比本侯更了解博陵县,我们虽然是粮仓,可这在兵家看来又何尝不是一块肥肉呢。你是想要别人来啃一口,还是自己去护住?”
霍文钟被吓了一跳,立刻道:“是儿子想左了。”
“你没有想左。”聂冬叹道,“百姓多愚钝,很容易就受到蒙骗,与他们打交道有时候反而会误事。士人多睿智之人,与之相处常有所得。”
霍文钟连连点头。
聂冬笑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让更多的百姓变成士人?这样一来,天下岂不都是睿智之人了吗?”
“这?!”霍文钟一惊。作为一个土著牢不可破的阶层观念早就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若不是眼前说话的是他亲爹,他一定以为对方疯了。
“当然也不可能全部都会变成士人。”聂冬见自己方才太激进的言论将霍文钟吓着了,缓和道,“寒门里也有读书的种子,若是因家贫而无法去读书,岂不是太可惜了。”
霍文钟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若有村中里长等人的保举,此人的确有些才学,可让县衙给予他一些米粮,供他读书。”
这就是助学金雏形了?!
这货真的是涉及在银钱一事上很有天赋啊。聂冬心中感叹,不过一会儿功夫,霍文钟已经在思考适合博陵的助学金的模式。
“此事回博陵侯你可以慢慢思量。”
“是。”
霍文钟应下。对于农家的寒门贵子他还是很愿意提拔的,可若是商人,小贩,街边剃头匠这种人也都充斥在朝堂中,只要想想都觉得窒息。
聂冬却开始想到另一个方面。博陵的助学金模式或许可以成为吸引寒门学子的利器,虽然在这个时代,人才主要还是聚集在贵族阶层,毕竟衣食足而知荣辱,仓廪实而知礼节。然而他现在要做的并不是收割,而是播种,这些种子,说不定哪一天就成了萌芽,也许随着时间的流逝萌芽消失了,但也许过了几十年,他们将长成参天大树。
王庆元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只觉得腿都快麻了,这才听到屋内宣他进去。深呼吸了好几次,这才敢迈开腿。
“小民王庆元,拜见老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