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明明见都已准备妥当,便让众人随府衙的披甲们一道出城。发现这五十侍卫都是带着马匹,心里有些发笑。之前听霍明明那一番话还震惊了几分,如今见到这几十匹的骏马,方才知道眼前这些人依旧是那个嚣张霸道的博陵侯府中人。
骑着马去巡视农田,等于开着法拉利去插秧。但府衙也不能示弱,毕竟这些披甲不同于普通衙役而是他训出来的亲卫兵,沈江卓便也调出了十一匹马,而他自己则亲自跟着霍明明那一队。
一行人风驰电掣,连县衙都惊动了。张县令听闻博陵侯府真的派了人协助沈江卓一同巡视田地,心里酸溜溜的,低声道:“到底是女婿啊,在这关键时候,老丈人还是不能坐视不管。”明明他们在后方也很忙碌,可博陵侯府就从来没有说是帮忙分担一下。
“张大人!”
一声兴奋的男低音从门外传来。
张县令抬头望去,乐了:“曹大人,真是好久不见啊。”
曹清河一路风尘仆仆,身为县丞,这一年多来主要都在做时疫善后之事。原本赵县时疫之后,依着普通的流程衙门拨些银两下去也就结了。然而陈功曹之事,加之博陵侯的搅和,让原本就龟毛的曹清河更加仔细起来,一定要自己亲自盯着所有的善后事宜。他乃清流出身,家里世代都是读书人,颇为看不起暴发户一般的博陵侯,可赵县时疫上,博陵侯那些话却说的他羞愧难当。他们乃是此处父母官,平日里圣贤书读者,却读了一肚子的假道理,还不如博陵侯那个莽夫办事实在。为了给读书人争口气,曹清河将每一笔拨下的银两单位具体到了“厘”,接受赈灾银两的村子具体到了“户”。
除了下大力气赈灾外,曹清河还整出了一套古代防疫指南,博陵全境在每年容易出时疫的时节都要有衙役带着郎中去各村防疫。这又涉及到了人员还有银两的问题,具体落实到各个村里又有不同的情况,是以这一年来,他一直为此而忙碌,直到今年农忙开始后,才回到衙门里。
“你又清减了。”张县令打量着自己的老搭档,“总在外奔波,可得强加餐饭啊。”
曹清河笑道:“我倒是觉得自己精神了不少。方才从城外回来,遇着沈大人了,好大的阵仗啊。”
“侯府出了五十个侍卫与兵丁一起巡视农田……”
二人一道往书房走去,细细说着近来的公务。曹清河听着频频点头:“虽说骑着马……罢了罢了,那草料既然是侯府出的,有马来回,倒也方便。”
张县令哈哈大笑:“倒是你能来衙门显得更加稀罕了。”
曹清河颇为激动:“霍家大郎过了晌午要来衙门一趟。”
霍文钟来衙门又什么好激动的?张县令一头雾水:“莫非他要荐你去郡里?”
“他是来谈盐的!”
“噗……”张县令一口茶悉数喷出。又是盐!过年的时候博陵侯就送了几罐子盐给他,暗示他不要查“侯府私盐”,弄得他不安了好几天。
曹清河却不知这其中缘由,莫名问道:“怎么了?大郎来是稳定盐价的!这是好事啊!”
“是啊……咳……我刚才也是高兴狠了。”张县令擦着嘴,“他想怎么个稳定法?”
“具体的事宜等他来了你便知道了,我也是为此事回来的。”
张县令现在一点儿都不羡慕沈江卓了,他情愿博陵侯府继续将他遗忘。然而过了晌午,霍文钟如期而来。张县令是幸运的,比起霍明明,霍文钟的为人处世更加柔和,见到人也颇有礼貌。虽然官职比张、曹二人要高,但年龄上属于二人的晚辈,并没有摆侯府世子的架子。
曹清河是个彻头彻尾的读书人,说的好听些是“耿”,难听点的则是不知变通。这在官场上是大忌,他的家世让他可以成为一县县丞,而他自己的性格则将自己框死在了县丞一职上。然而曹清河也像几乎所有的古代有志文人一般,都有着一颗“达则兼济天下”的心。所以当他听闻身为勋贵又掌控着博陵县内大部份盐商的博陵侯主动提出稳定盐价后,便迫不及待的就跑了来。
三人闲话了几句后,霍文钟便道:“如今正是农忙时,二位大人也都知道,此时也是一年中盐之需求最大的时节,若小民的吃食里没有盐,便会没有力气,也就更不用说什么地干活了。”
“大郎说的极是。”张县令道,“本官近来也让金曹掾报来县内盐价,虽小有波动,但还在可控范围内。”
“朝廷规定是一斗盐一百文,往日里博陵盐价乃是二百文一斗,如今是涨到了二百三十文一斗……县令大人听我说完,这并非是在指责大人,博陵产盐颇少,能维持在两百文的盐价已是不易,易阳郡其他县内的盐价此刻早就三四百文了。”
“大郎所言极是。”张县令擦擦汗,“本官听闻大郎来便是要协助县内稳定盐价,不知大郎有何打算?”
“我乃一郡督邮,有督查官吏之责。”霍文钟道,“各县官员们治下民生如何,自然也是要算在其中的。张县令仅凭衙门的力量,就将盐价稳在了两百三十文,实属不易。侯府也是县令治下之人,理应替县令大人分担一些,也是酬谢县令大人这么多年对侯府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