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身边的人簇拥着他以远超离开小镇时的行进速度心无旁贷的逃离了“犯案现场”,强行假装镇定自若直到他们完全脱离了兽人军队的侦查范围。
这时,胖子罗格姆才缓下脚步僵硬的扭过脖子回头心有余悸的望了那么一眼。渐暗的天色下,这一眼自然无法让他找到给他带来沉重压力的兽人骑兵身影,却让他发现黏腻的汗水已在不知不觉间浸湿了自己的衣领。
当着几位酋长的面这么明目张胆的拐走了两只水嫩鲜活的兽人姑娘,心里承受能力不强的那些人总觉得有一股汹涌的气息一直笼罩在他们身后。就好像只要他们在离开时露出任何一点破绽,就会有如潮水一般的兽人战士从周围涌现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乱刀分尸。
这种如影随形的压迫感,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城邦势力下的人类村庄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这帮风声鹤唳的家伙才真切的体会到熟悉的氛围、踏实的环境有时候竟是这样的难能可贵。
一直憋在心里的这口气一松,罗格姆便发现自己手下的这群家伙多少流露出一些放浪形骸的味道,嘴中的抱怨和脏话似乎能让这些受到惊吓的人吐出不少怨气来。不过他们原本就只是从领地中的精英卫兵里面挑剩下的,拿起武器大多不过为了混口饭吃,没在关键时刻给自己添乱罗格姆觉得这已经算得上难能可贵了。
只是许多事总是因为有了比较,而随之体现出差距来。罗格姆身边的护卫们各自骂骂咧咧的向村名们收购食物、准备宿营地的时候,那名曾经花费好几千金币买下红衣少女,最后却连尸体归属权都无法染指的中年男人却没有什么明显的动作,而他那些一路上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护卫们此刻也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紧紧跟在他的身边。
精明的胖子脑子一转便分辨出了迫于压力保持安静与真正沉着冷静之间的差距。是的,这就是自己家护卫和别人家护卫之间的区别。再一想到对方那一掷千金的做派,然后又与那个拥有几十名骑兵的年轻贵族对峙许久不落下风,还有同教会之间不清不楚的神秘关系,罗格姆又释然了。他很清楚自己这种半桶水的边缘人物和拥有底蕴的强大家族是根本无法相提并论的,同行半天没有给过自己一点脸色,就算在那些大家族里面,这让人有些看不透的男人也算是非常少见的涵养过人了。
心思玲珑的胖子此刻并没有意识到那些往日从不给他好脸色的“大人”们都对他知根知底,其中大多数又只是看不惯他臃肿油腻的邋遢外表。
于是罗格姆在酝酿了一会之后便果断将上前结识对方的想法付诸于行动,“先生,不知道您是否熟知荒原上的岩羊,我刚刚打听到村子里的猎户今天刚好猎到了一只羊羔。”
“感谢您的好意,只是在下还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只能先一步就此与各位告别了。”胖子满脸洋溢的热情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被“十九号”给化解了,好在对方热忱到不逊自己的笑容以及谦逊的语气给了罗格姆一个非常舒服的台阶,让这胖子并不觉得有多尴尬。
这个时候安德烈刚刚和拉里一起从村子里收到一些朴素泛黄却还算干净的旧衣服,将其中几件分给了穿着毛皮坎肩,人群中显得有些扎眼的两个兽人姑娘,剩下的则是他为自己和一身鲜艳红裙的安德罗妮所准备的。
“梅菲斯特先生,请您务必照顾好安德罗妮小姐!”似乎根本就没有期望过深渊之子的回答,甚至连自己的姓名都没有留下,让人看看不透的“十九号”就这么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带着他的护卫们消失于夜色之中,就好像刚才的等待仅仅为了交代这么一句让人觉得不明所以的话。
“他们连一顿简单晚餐的功夫都不愿意等,就这么急着连夜赶路?”罗格姆看着对方消失于夜色之下的背影略显不解的嘟哝到。
“或许教会的大人物们有什么一刻不能耽搁的要事?”拉里在一旁接着腔。
一大一小两只胖子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对方离去之前的最后一句话内含蹊跷,或许他们注意到了,却单纯的认为那个男人只是对于白白花费几千金币却什么都没有得到感到无法释怀而已。
一身鲜红的安德罗妮还一动不动、身体发凉的躺在简陋的推车上,除了精心策划这一切的安德烈本人,估计任谁都想不到这脸色苍白却仍然美得如同大师手下画卷一般的姑娘只是身体虚弱陷入了昏睡。可要真像深渊之子所推测的一样,那个来历神秘的男人又为何会在临走之前特意嘱托自己务必照顾好一具尸体呢?正因为心中有所疑虑,脸色略显凝重的深渊之子才直到对方离去都没有出声回应,而是站在原地仔细回忆整个过程之中自己是否留下了什么明显的破绽,却又毫无头绪。
可那个男人若是真的猜到安德罗妮并未死去,又怎么会选择的直接走掉,而不与自己继续纠缠呢?是有所怀疑于是决定在临走之前通过言语给自己施加心里压力?还是看在自己拳头的面子上不愿意太过深究?亦或纯粹就是自己疑神疑鬼想太多了?
在安德烈看来,“十九号”一开始花费匪夷所思的高价竞得安德罗妮的归属权早已向所有人展现了他志在必得的决心。若是真的猜到安德罗妮还活着,又怎么可能会走得这么干脆?……按照明面上的信息来推测的话,投入几千金币的最终目的难道只是为了不让这姑娘落在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手里!?
如果安德烈像那个正准备乘着夜色突围的艾德里安一样知晓安德罗妮的底细,那么他就能很快的联想到——随身携带着耀晶圣徽的那个男人并非出于自己的私欲而加入这场闹剧,艾德里安能够凭借自己的手段在奎沙堡的动荡中查到安德罗妮的去向,势力遍布城邦的辉耀教会没理由做不到。教会最后选择以这种委婉却容易产生变数的手段去拯救他们本该保护周全的年轻准神官,或许是因为埃瑞拉的信徒在城邦之中的势力并没有人们所想象的那样强大,大大小小的城邦和贵族就如紧缚在辉耀教会身上的枷锁,令这头惹人忌惮的“巨兽”也难以在干涉城邦边界的奴隶贸易时做到游刃有余。
奈奈莉和洛姬雅正搭着手将略显破旧的斗篷盖在安德罗妮身上,因为缺少足够信息而够不着真正答案的深渊之子也只能放弃继续钻牛角尖。他静静的看着小狐狸将宽大斗篷边缘小心翼翼的捂在金发少女的脖子周围,盖住了那一袭艳俗的红裙,却将安德罗妮引人遐想的漂亮脸蛋露在外面,就像给熟睡的人盖上了被子一般。
于是深渊之子顺手一扯,棕色的薄斗篷便遮住了少女面容,瞬间就从少女沉睡的静涩画面变成了生人勿近的惊悚场景。安德烈正暗自感慨这么看起来果然顺眼多了,却发现小狐狸有些闷闷不乐的盯着自己。
“想说什么就说。”小姑娘欲言又止的扭捏模样让深渊之子嘴角忍不住偷偷的往上翘。
奈奈莉看了眼站在对面的罗格姆,依然没有出声,那一眼的用意却不言自明。
“这里没有外人。”安德烈反到有些好奇,这小狐狸能有什么事儿需要避开这死胖子?
奈奈莉又迟疑着看了看周围,罗格姆的护卫们不是在忙晚餐就是三三两两站在一边讨论着之前面对兽人酋长时的惊险。
“安妮姐姐要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呢?”小姑娘毛绒绒的耳尖一颤一颤的,慎重中带着担忧的表情让人生不起气来。
就算是这样,安德烈仍然被惊成一副吹鼻子瞪眼睛的模样。身边这两个胖子乍一看似乎有点蠢,心思却比大多数人都要敏锐,小姑娘这么一提,不管他们信不信,心里总归是联想到了这么一种可能。于是拉里和罗格姆瞪着他们的小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深渊之子,似乎迫切的期待着能够从他的表情中得到一点儿答案。
“管住自己的嘴,不许到处乱说!”安德烈虎着低声脸威胁。
“是先生您让我说的!”奈奈莉顿时觉得很委屈。
“没说你……”深渊之子突然觉得有些郁闷,所谓作茧自缚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这小姑娘曾经为了族人的牺牲而同酋长的女儿而大声争执,理应不是那种天真到不明白死亡这种概念的蠢萌呆丫头。安德烈虽然很想知道奈奈莉到底是怎么看出安德罗妮仍然活着的,却不会当着众人的面,特别是在两个胖子面前问出来。
因为那样会破坏掉他在今天这些机缘巧合的机会下好不容易才构筑起来的逼格和气势。
……
偷偷摸摸的拉着安德罗妮冰凉的小手,如萤火虫一般的闪烁在少女柔嫩却长着厚茧的手掌间游动。一口气输进去五十几个Mana,安德烈这才停下手来,缓缓的舒了口气。围在周围帮他挡住护卫视线的两个胖子和洛姬雅这才真正确信,这漂亮到不似凡人的姑娘就像奈奈莉所说的那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醒来。
不过安德烈也没有当场上演诈尸大戏的打算,只是安稳的维持着少女的生命,毕竟人多眼杂的情况下有些事情传出去了,说不定就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于是深渊之子十分亲切的拍了拍罗格姆的肩膀,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
“先生您放心!我罗格姆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死都不能说!”胖子深明大义的抢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