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郁很快发现孟之渊跟在他的身后,不想发现也不行,孟之渊完全没有隐藏的打算,慕郁心中有些好笑,他知道孟之渊是害怕他跑去找洛青歌,孟之渊从心中认同了顾舟的想法,也决定牺牲他,所以决不能让洛青歌知道,因为洛青歌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跟原来不是别无二致的发展吗?
慕郁一直跑,直到自己精疲力尽跪倒在地,伏在一片药草之中嚎啕大哭,手臂上的血液一直渗出来,染红了白色的绷带,刺眼非常。
“啊——啊……”慕郁歇斯底里的叫喊着,声音之中满满的痛苦,一边哭一边流泪,“啊——为什么?为什么——”
孟之渊走到慕郁身前,一句话也没有说,双膝一折,直直的跪在了慕郁面前。
那跪下的动作太过干脆,甚至慕郁听到他的膝盖磕在地上发出了嘭的一声巨响。
慕郁呼吸一窒,闭了闭眼睛,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滑下,像是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慕郁整个人瘫在了地上,低低的呢喃,那样令人心痛,令人心碎,破碎的话语从他口中无力的吐出来,“为什么是舟哥哥……为什么是舟哥哥……我不明白,我不明白啊,我的哥哥,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啊——我的心好痛,我的心好痛!就算他不把我当成弟弟,我至少……还是他、他的师弟,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我是坏人吗?我不是坏人,我救人,我割伤自己,用血救人,我没有做错事情……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身体本就不好,又这么多年研究医毒,取蛊的话,我还有几年好活呢?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我还没等到师父回来,师父说这次回来我就能出谷走走了,要带我去祭拜父母,带我去吃好吃新鲜的糖葫芦,要教我骑马,带我乘马车,给我看戏法,我不想死……”
那样孤独,那样无助,那样无辜。
这么残忍,这么自私,这么恶毒。
孟之渊的喉头哽住,他看着慕郁洁白的手臂,上面几乎密密麻麻,全是一些刀伤划痕,有结了痂的,也有粉色印记愈合的差不多的,还有很多是新伤,渗出鲜红的血液,胸口闷痛无比,心中的歉意如同洪水一般喷涌而出,让他的眼眶发痛,心也酸胀的厉害,他伸出双手,想要拥抱一下慕郁,可是半路收回手,他不配。他不过是个恶心的刽子手,没有资格假仁假义。
在慕郁身前深深的弯下身子,孟之渊将额头紧紧的贴在地上,给慕郁磕头,态度极其卑微的恳求着慕郁。
慕郁看着孟之渊,捂住了嘴,终于忍不住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孟之渊也再压抑不了心中翻腾的痛苦,颤抖的伸出手,将慕郁抱在了怀里。
他想,他已经知道慕郁的选择了。
就是这样,孟之渊才觉得痛不可遏,他们逼着一个善良的少年,做出了怎么样的残忍的选择啊!
不知过了多久,慕郁终于平静了下来,他推开孟之渊,一贯清澈如水的眼眸变得死水一般,垂下眼睛,慕郁道,“孟大哥,我会救洛大哥的,但我想请你帮忙,取蛊安排在明天,在此之前,我不想见到顾神医,明天的取蛊的时候我希望你在场,我有事情要说。今天,我还想去看看洛大哥。”
看见孟之渊犹豫了一下,慕郁凉凉的笑了,“你放心,我不会告诉洛大哥的……也不会让你做什么为难的事。”
孟之渊心中更难过,但他知道,现在他说什么都太过苍白,说的再好,理由再多,无法掩饰他们的恶行……于是孟之渊只有点了点头。
***
慕郁没有挑洛青歌醒着的时候去。
晚上的时候,慕郁才过去,孟之渊守在门边,见慕郁过来推开了门,让慕郁进去,自己脚步踌躇,想跟进去,却又觉得自己太过小人。
“你进来吧。”慕郁知道孟之渊担心什么,他怕自己趁机杀死洛青歌,这没什么,慕郁想,防人之心不可无,孟之渊的谨慎一向都是优点,尽管在这个时候,这个优点显得如此的冰冷刺人。
孟之渊有些难堪,心中又觉得愧疚,但他还是跟上了慕郁。
“孟之渊,你不必防备我。”慕郁突然转身,冷淡的看着孟之渊,“你若是真的防备,一开始就不要让我来看洛大哥,我要是想杀洛大哥,我有很多办法,我擅毒擅医,你防不胜防的。”
孟之渊呼吸一窒,眼前这个竖起浑身的刺来防备的慕郁,已经被他们逼迫的无路可走了啊……谁还记得,这个少年当初,连防人之心是什么都不知道?他们罪孽深重。
慕郁说完,转过身子,也不再管孟之渊,径自走到了洛青歌的床边,坐在了床沿,伸手抱住了洛青歌,将头贴在洛青歌的胸口,听着那咚咚的心跳闭上了眼睛,“洛大哥……我,这是最后一次见你了。”
“你一直在教给我很多东西,你说要靠自己的意志决定事情,还说不能以牺牲自己换来……”慕郁顿了一下转了一个方向,接着道,“一直以来,我感谢你。我知道我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所以这次也是我自己的意志,希望你一生都可以顺遂……如果不忘记我的话,就最好了。”
说着,慕郁眼中泛出泪花,慕郁捂住嘴,擦去泪痕起身,慕郁直起身子,脊背挺得很直,单薄的身子却不再露出一丝脆弱,冷淡的对孟之渊道,“我说完了,明早给洛大哥喂药之后你来药房吧。”
孟之渊心下不是滋味,点头应了。他知道,从那一刻起,所有的一切都回不了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