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持朱笔批阅奏折的朱佑樘一抖,朱笔尖端一滴朱墨滴落奏章,浓如鲜血。
“怎么回事?”放下朱笔,故作镇定,轻声说了一句的朱佑樘心砰砰直跳。
覃吉一咕噜跪在地上:“陛下,午门外多了三百朝臣,一个个都说陛下开海禁是有违祖制。他们还说。还说。”
朱佑樘紧咬后槽牙:“他们还说什么。”
“他们还说张大人目无祖宗,进献谗言,按律当斩!”覃吉大喘了口气,还是将后边儿有些不敢说的话说了出来。
“放肆!”一巴掌拍打在桌上,朱佑樘噌的一声就站了起来:“敢在午门外跪着,朕看他们才是真正的目无君上!反了天了,朕难不成已经昏聩至此!”
他真的生气了,当皇帝以来,头一回这么生气。
他自问继位以来兢兢业业,夜以继日为大明江山社稷谋福利,可是没想到因为海禁一事,在朝臣的心里,竟然跟昏君差不多了。
就在这一刹那,朱佑樘感觉以前自己做得一切都是徒劳。似乎不管做出什么,只要稍微不如这些文官的意了,他们就能把你当千古难得一遇的昏君对待。
汪直连道:“陛下息怒,此事,臣可解决。”
內宫太监之中,除了他汪直敢在皇帝面前自称臣,哪怕是怀恩都不敢。
朱佑樘言语中依然带着火气:“怎么解决,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过,莫非真要朕将文轩给砍了才能罢休!”
皇帝根本不知道汪直进京的真正用意,更不知道汪直跟张儒暗通曲款。不过汪直进京以来,倒是算得上一个不错的帮手,很多覃吉处理不了的事,他都能处理得妥妥当当。
也是看在他的能力上,朱佑樘才勉强留下汪直。但是暗地里,他一直都提防着这位成化朝曾经扰乱朝纲的大太监。
汪直做了个杀头的手势:“打不得骂不得,杀鸡儆猴却要得。”
朱佑樘很不耐烦地道:“汪直,别把你以前那些狗屁倒灶的作风弄到朕这里来。你还想让文武百官对你攻讦一次,还想回南京当你的镇守太监不是。”
一直以为汪直是因为自己才再次进京的覃吉也忙不迭道:“汪公公就别惹陛下生气了,这事,真急不得。”
这覃吉也是跟在朱佑樘身边的日子太长了,除了对张儒狠辣,其他事情上他是能有多仁慈就有多仁慈。就拿萧敬这样的手下来说,要搁刘瑾、汪直手中,只怕早就卷铺盖滚蛋了。可偏偏在他手下,只是挨了一顿不轻不重的骂。
汪直却把覃吉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陛下,若是不能为陛下分忧,臣进京又有何用。”
“行,你要替朕分忧,想办法把那帮大臣全给朕赶走,不能伤不能杀,你要是能骂得过,尽管骂。”朱佑樘也是急了没办法,直接将事情交给了汪直。
“臣领旨。”汪直毫无惧意,拱手之后慢慢退出了乾清宫。
等汪直走了好一会之后,朱佑樘才想起这位当初在成化朝是怎么杀人的,立刻对覃吉道:“马上带人过去看着汪直,别让他把大臣们给打杀了。”
覃吉也是大惊失色,汪直可是通过他举荐才重新回来的,如果第一件事就没办好,不说朱佑樘会不会问罪于他,至少一个识人不明的罪状是少不了的。
跟一帮擅长打嘴架的文官扯嘴皮子,他可不认为自己有这个本事。
没一会,他便带着几个心腹屁颠屁颠朝汪直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等覃吉气喘吁吁到达午门的时候,刚才还呼啦啦跪着的三百号人少了一半多,只见汪直撅着屁股不停的在一个个官员耳边说着什么。那听他说话的官员马上就会脸色大变,然后灰溜溜的离开,连跟同僚打招呼的时间都没有。
覃吉心中疑窦丛生:这都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这几年汪直在南京修生养性,这脾气也改了不成?
汪直能够兵不血刃的劝走一帮文官,他自然懒得打扰,等到跪在地上的文官只剩下三五几人之后,汪直直起身子拍打后背,覃吉这才走过去试探性问道:“这怎么回事?”
汪直一脸神秘:“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覃吉面露不悦:“连咱家都说不得?”
汪直笑嘻嘻道:“覃公公见谅,到该说的时候,汪某一定第一时间告诉公公。”
问了好几次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覃吉只好带着满肚子疑惑回到乾清宫跟朱佑樘报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