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清晨的拜访

朱雀街一百三十五号。

赵卓看了一眼信箱上的门牌号，和昨晚分开前任轻裘对自己说的地址做了最后一次印证之后，这才上前按下了门铃。

铃声停止很久之后，房门才被人从里面打了开来。一脸困倦的任轻裘揉着鸡窝一样的头发，看着站在门外的赵卓颇有微词：“说了门不会锁，你按什么门铃。直接进来就行了。”

赵卓耸肩，也不说话，跟在任轻裘的身后走进了屋子。

空气里到处充斥着酒气，如同一个被酒泡着的屋子一样。只是闻了几下，脑子里就已经开始有了晕眩的感觉。不过好在定力够强，等到身体适应了之后，也就渐渐不再注意了。

拿眼打量着走在前面的任轻裘，发现这个懒汉鸡窝似的头发也不知多少天没洗过了，灰蒙蒙的不说，中间甚至还夹渣着面包屑之类的东西。而走廊过道两旁那垃圾一样丢着的各种酒瓶子，就更让人皱眉了。拐过弯上楼梯的时候，甚至连楼梯上都有着一大滩一大滩的酒渍以及呕吐物，这让刚刚熟悉联邦这边的干净环境的赵卓颇有些不自在。好在毕竟是在泥沼区那种垃圾堆里活出来的，这点小问题对他来说还不算什么。

“老周他有怪病，只有喝醉酒的时候人才正常一些。清醒的时候就像个疯子。所以我就就近照顾他。有时候看着他一个人猛喝酒也不是事儿，就慢慢的开始跟着他喝。渐渐的也就养成毛病了——手里离不得酒。一天不喝就浑身难受。”一边上楼一边说话，任轻裘的手上不知何时就已经多了一个酒瓶子，说完话后仰起脖子就灌了一口，仿佛喝水一样的自然。

“醉了正常醒了疯子？”赵卓难以置信地嘀咕了一声，对这样一句充满矛盾的话十分不解，本想多嘴问问，想想又干脆闭嘴。因为相比起这些来，自己还有更大的疑问需要解决。

“昨天酒吧见你的时候趁你不注意就安了追踪器在你身上。晚上喝酒回来一查才知道你去了华光别苑，就和老周一起过去了。你小子可以啊，本事不怎么打，胆子倒是大的能包天了。这七合区敢横着走的几家里，魏家就算一个。你居然还想着把人家家里的少爷给杀了！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了——无知就是最大的勇气！”上了楼梯，转身站在台阶之上俯瞰着赵卓，任轻裘喝一口酒，手指就指着他点一下，早晨的太阳透过背后的玻璃窗，将那随着说话喷出的口水照耀的清晰无比。看起来仿佛下雨一般。

赵卓仰着头看着处在阳光照射之下的男人，因为背光的缘故看不太清脸上的表情，只是对于这种如同长辈教训晚辈的口吻有一瞬间的怀念，继而就被心底更加浓厚的奇怪所占据了。

和昨天初次见面比较起来，眼前这个男人对自己的态度，好像完全是两个极端一样：至少昨天见面的时候，这个醉鬼是压根没打算让自己知道他的本事的，装出一副窝囊的没有什么本事的样子，得过且过的只希望自己不要招惹他。怎么仅仅只过了一夜，或者说仅仅只是过了半天的时间，他就摇身一变，成了这样一个肯拿教训口吻对自己说话的长辈？不但在华光别苑帮着自己救人跑路，临分别时候还特别叮嘱自己今早过来一趟，如今更是用这种只有在陈瘸子，鹰眼瞎子，甚至是修叔的身上才能感受到的口吻训斥自己？他把自己当什么人了？和我关系密切的长辈么？

打死赵卓都不相信这是因为宁萌之前托付对方的功劳。那个女人显然还没有那么大的魅力。

可除此之外，自己不过就是嘲讽了他两句啊。甚至连酒都没请对方喝过，怎么就会让眼前这家伙用这样的态度对待呢？

“你这是什么眼神？不说话是打算装哑巴吗？”被赵卓沉默无言的盯着，任轻裘多少有些不习惯，忍不住用酒瓶子轻轻抵了抵下方少年的额头，不满地道。

“我只想知道你的态度为什么变化这么大？明明昨天一副不打算搭理我的样子，怎么才一天不到的功夫，就变的好像，好像……”面对质问，赵卓不打算隐瞒自己心里的想法，只是嘴里“好像”了半天，也没能想出一个合适的词语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就好像把你当成亲近的后辈一样照顾教育？”背着光，任轻裘轻轻的笑着开口。

赵卓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他想表达的就是这样的意思。

任轻裘呵呵一笑，转过身朝走廊走去，背着手用酒瓶子示意赵卓跟上，一直到带着他径直走进走廊尽头的书房之后，这才躺在沙发之上踢掉拖鞋翘着脚丫子喝起了酒。赵卓紧跟在他身后进来，识趣地关上了书房门。

说是书房，但其实乱糟糟的和垃圾场没什么区别。随处可见的酒瓶显然要比房间里的书多的多，好在地毯上还没有什么秽物和酒渍，充足的阳光和开了一扇的窗户也让这间房空气清新而流畅，甚至还有微弱的风从窗户外吹进来，将不远处书桌上的几页纸吹的哗哗作响。

联邦发展到如今，电子读物早已经完全占据了人们的生活。纸质书籍的存在已经相当的稀少且珍贵了。而能拥有这样一书房的纸质书，可想而知书房的主人该是有着多大的能力。

或者说，曾经有着多大的能力。

任轻裘的话语打断了赵卓的思绪，只见他三两口将瓶子里的酒喝完之后，美美地咂着嘴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目光里已经没有了早起时候的浑浊和惺忪睡意，反而明亮的发着光，精神抖擞。

在赵卓疑惑不解的目光之中，这个男人终于开口说出了自己态度前后如此变化的原因。

他咧着嘴，露出一口因为常年喝酒且胡吃海喝而导致的大黄牙，喷吐着早晨新鲜无比的酒气，看着面前懵懂一无所知的赵卓，缓缓的说出了那句话：“因为我知道，你是李修刀的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