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皇后是先帝指给圣上的正妻,想想圣上与先帝那糟糕的父子关系,就知道高皇后在最初嫁给圣上时过得并不如意。
大婚后的最初几年,高皇后也只能看着丈夫的侧室一个接一个地怀孕生子。
太子降生的时候,圣上已经和高皇后在同甘共苦数年之后感情甚笃。
太子也在爹疼娘爱之下长大,他想求娶宗彩却没得到父皇母后的支持,都算是他这些年里相当大的一个跟头了。
太子暗地里也抱怨过爹娘偏心,但也仅此而已。
毕竟早早拿到表妹宗彩送来的“大红包”,俗话说吃人嘴短,太子这会儿节操底线还都还在,自觉得了便宜就不卖乖:九弟和宗彩表妹情投意合,好处又不会少了他的,他也就不那么坚持了。
关键是数年前父皇母后就曾经想把宗彩表妹指给他,他当时表现得不太情愿。前些日子,他还暗示,让淳王家的兄妹给宗彩表妹点厉害……结果险些一巴掌糊到自己脸上……
要说彼此都毫无芥蒂,那不可能,但想有好处大家分,那……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于是这也勉强算是皆大欢喜。
可贵妃当众揭破此事,给皇后和太子下不来台,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尤其是看着下手那些男男女女看看表妹,看看九弟,再看看他之后要么恍然,要么暧昧的微妙神色,太子真是气不打一出来:我们兄弟争夺宗彩,不是贪图人家的颜色!
此时偏生又不好辩驳。太子的脸色微微僵了一下。
皇后见儿子脸色不好看,心里也叹了一声:小八还是沉不住气了些。现在想想,小八和娇娇做不成夫妻也是好事。
皇后心中思量,不耽误与贵妃说话,这些话更是说给在座有资格与皇家做姻亲的太太小姐们听,“娇娇小时候,圣上便和公主说定了,将来一众皇子,任娇娇挑选。不是我这当娘的偏心,这两个站在一处,真是怎么瞧怎么心里舒坦。”
皇后的意思很明白:娇娇和我们小九情投意合,太子纵然有意,却也有成人之美的气量。
贵妃一笑,“谁说不是呢。”
这句话倒是让高皇后稍微有点意外:贵妃以前不至于这么耐不住性子,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实际上,贵妃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今天整个人又惊又怒,乃至于管不住自己的嘴:前几天,她儿子一个没忍住,也派了心腹手下跑跟到猎场去,看着是不是个捡个漏……结果人家出主意的正主儿跑了,他儿子的人倒让皇家密谍扣下了……还是活口!
贵妃已经懒得思量*公主那两口子会怎么报复她,就说圣上这一关她都不好过去。
儿女都是债!偏生这会儿她还得笑意盈盈地坐在皇后身边,因为她得给儿子留心挑个侧室。
却说她亲生的老三,曾是圣上在挺长一段时间内唯一健康的孩子,老三幼年又十分乖巧懂事,母以子贵,那会儿她甚至能稳压皇后一头。
虽说时过境迁,圣上待她们母子终究比其余诸嫔妃要强上许多。老三的媳妇也是圣上亲自挑选,而非交由皇后操办。
这儿媳妇出身性情她都挺满意,老三两口子也感情不错,但……就是生不出孩子!
此番老三挨了罚,贵妃便想着挑个侧室,趁着不在京城眼不见心不烦的时候,让她抱上孙子孙女也好……
宗彩与韩烈站得不远,伴着身边似有似无的梅花香,把凉亭中众人反应尽收眼底……
她稍过头问向韩烈,“贵妃心也是大,这个时候不该跟舅舅讨饶吗?出现在舅母的赏雪宴上,给自己儿子挑侧室,这儿能有谁待见她?”
高皇后做东的赏雪宴上能正经出席的女孩儿,出身最起码堪为皇子正妻,贵妃想在这样的场合里挑人,除非圣上金口玉言直接下旨指婚,否则……就是白日做梦。
宗彩记得以前贵妃行事可没这么清奇。
韩烈笑道:“有七哥她娘一衬,谁都是明白人。”顿了顿,才解释道,“贵妃一直脑子不大好使,反正她丢了人,父皇也不甚在意。”
“这……就是玩物……吧。”
韩烈挑了一边眉毛,“不然呢?”
这话宗彩听着不舒坦,感觉到韩烈那股子由内而外发散出的轻蔑,宗彩也没多说,“反正你跟她比跟我熟,你说了算。”
韩烈看出娇娇不大高兴,但为什么不高兴他就不懂了:我就是看不起贵妃那母子俩……这也不行?难道娇娇前世跟贵妃有交情?他真不记得有这回事儿!娇娇前世的经历,他所能知道的大大小小,每一件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依旧没找到端倪。
于是他赶紧讨饶道:“娇娇我哪儿说错话了?你让我死个明白……”
宗彩轻飘飘道:“就是看不顺眼你刚才那表情。”
心里的小人立时泪流满面,跪地不起……韩烈那脸僵得比太子还厉害,更一时无话。
宗彩见状终于乐了:可惜没有截图工具,这是个多好的表情包制造机。
却说他俩能看别人,别人自然也在观察他俩。大家就见二人手牵手地轻声说话,随后九皇子韩烈便各种神情变换,宗彩从面带微笑转而笑意盈盈,最后更是伸手捏了捏九皇子的下巴。
以二人身高差来说,韩烈的下巴正是宗彩够起来不费力的地方。反正凤求凰还是凰求凤……不言自明。
在座的姑娘们对宗彩大多印象不错:长得美但不乱撩人,让出太子妃之位不说,还早早选定了一位皇子——还是众位皇子之中相对“行情”比较一般的九皇子……谁非得愿意得罪将来的妯娌呢?
至于陪着自家姐妹一起到来的未婚男子们,就颇为遗憾了。宗彩长得好,出身更好,绝对是做老婆的上上之选。
圣上没有那么闲,能让他老人家亲自指婚的,除了皇子之外,就是未婚的王爷以及王爷们的嫡子嫡女。
因此在座的这些年轻男女大多数人都没有能让圣上指婚的尊荣。
按说他们出身不差,才智亦是不错,何必非得上赶着跟皇家结亲?还不是山高皇帝远,在家乡名气再大,圣上又未必知道。
借着指婚的机会能让圣上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才是正经。
若是指婚不成,那么跟宗室,尤其是圣上的近亲做朋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虽说宗彩婚事已定,但做个蓝颜……对宗彩这样的姑娘放低身价多献殷勤,男人们不仅不觉得为难,还会甘之如饴呢。
韩烈就是太知道他这些“同胞”们的心思,才严防死守,无论如何不轻易离开娇娇身边。
在院子里逛了一小会儿,就连去个净房,韩烈还要坚持把门,宗彩也很无语。那些跃跃欲试想要跟她攀谈的小伙子们,其中有好几个家里有矿山……
宗彩洗了手,从净房出来,就见韩烈与韩熙正站在一块儿有说有笑。
她便调侃道:“在这儿聊天,是不是别有风味?”
韩烈笑道:“你在哪儿都是风景。”
韩熙不由侧目,“九弟原先……可曾这么会说话?”
韩烈轻咳一声,“端看弟弟愿不愿意。”
说句心里话,韩烈不担心韩汇之,平心而论,韩汇之对娇娇可是难得铁树开花以及铁汉柔情了,但韩汇之性子比他还糙,娇娇连他都没太看得上,更别说韩汇之了。
但七哥不一样,他就害怕娇娇因着愧疚,跟七哥旧情复燃。
这满院子里几十小伙子绑一块儿,都不如一个七哥更值得他重视。
宗彩在韩烈腰间掐了一把,“偏你贫嘴。”也没什么开场白,直接问道,“如何?”
她自打知道隆平王与贵妃母子都暗中出了手,病好后便在家里把精炼盐湖苦盐的方法编成了一套计划书,扭头便送给了韩熙。
韩熙如获至宝,据说回宫闷头琢磨了两天,甚至还特地要了盐湖的苦盐亲手尝试了一下——效果比计划书里的描述得还要更好上几分。
这份大礼,拿着烧手,纵然韩熙都淡定不得,他拉着韩烈又跑了一次公主府,得到宗彩的允许便找父皇备了案,哥俩打算一起把这笔买卖做起来。
圣上也算是心里有底:这两个儿子就凭这笔买卖,只要没有非分之想,将来的日子必定过得滋润无比。
大晋的藩王虽有封地,但也只是能收取封地税赋的五成为己用,剩下的一半仍要上交国库。他们拿这些银钱养活府卫,并负担封地的一部分防卫,有时还得兼顾治安。
因此手段见识稍微差了一些,藩王的日子就可能捉襟见肘,过得比当地的三四品官员都不如。
圣上作为一个尽职的好爹,不管儿子们将来就不就藩,也希望他们能不太为身外之物忧愁。
因此宗彩此举,又让圣上在心里给她记了个“极好”的评价。圣上自此也是下了决心:我家小九就送给你了,随便折腾吧,只要你不要他的小命,我这个当爹的全都当不知道……
皇帝舅舅的心态变化,宗彩一概不知。
她只是单纯的……不想看着与她情深义厚的“前夫”在没有她之后,这辈子得穷得吃土。
在没有系统自然教育的时代,纯靠天生加自学,韩熙的逻辑思维,研发能力和动手能力都是出类拔萃的。
能打天下治天下的人才,宗彩见得多了,但能成为名扬天下科学家的,目前她只看见了韩熙一个人。